桥兴亦赊。
  触物见贪填欲海,总称市井室盘蛙。
  话说百佛寺和尚华如刚因葛、龚二人说卖郑郴坟山,不肯使他预事,暗地见瞿天民,下说词挠阻。瞿天民细问三不利之意,如刚道:“郑谏议之柩落土已久,尊府欲为太太作茔域,必须启棺发墓而后可葬。此乃损人利己之事,于心何忍?况明府德望素彰,今为一段荒土以损名誉,窃为长者不取,一不利也;葛、龚二人素称无籍,诱郑郴发掘祖墓,得价百金,业主只得半价,二奸亦得五十金。自古道贫极无君子,倘日后郑郎生情构讼,找价出于买主,使小人获利,而祸害贻及尊府,二不利也;小僧闻昔年郑宦谋此坟山,费了若干银两,指望世代簪缨,千年富贵,讵料入土之后,子孙零落,一至于此,地之美恶可知矣,明府用之,非也无益,而且有损,三不利也。况城市中小儿歌谣道:“破鼓声,葛、龚、郑;撞着他,便倒运。虽是戏言,实系民谣。闻葛、龚二人之言不宜听信,僧言切直,望公详察。”
  瞿天民道:“深感盛雅赐教。然山之好歹,人之真伪,皆不足言。但不佞看了数日坟山,并不提起旧穴一节,岂非失于检点?发人旧冢而图子孙受用,亦非士君子之所为。若不是吾师指示,几误大事!”再三致谢,欲款留待斋,如刚辞别而去。
  瞿天民父子们正在中堂谈笑,只见葛、龚二人闯入来,唱了一个团圆喏。葛鹪道:“所事,小弟反复开谕,彼已首肯,只憎价开不足,还求量情增补。”龚敬南道:“明日乃黄道吉辰,老丈整顿交银成契便了。”瞿天民低头不应。瞿瑴道:“日昨我到破鼓庙求一灵签,占得此山是个倒运局,故不用了。”葛鹪道:“大郎休得笑话!端的事体若何?”瞿天民道:“承二兄撺掇,仓猝间看此坟山,一时忽略,失于检点,草草应允。细思发掘宦门久安之家,欲为己物,妄图子孙隆盛,不亦谬乎?二君宜辅我以仁,不可陷人于不义之地,此事断难领教也!”二人不敢再言,口呆目瞪的,不觉四只脚不移自动,倒退出门外去了。
  龚敬南道:“何如,决是这和尚破了法,活泼泼二十五两白银在袖中打滚,可惜走了炉。”葛鹪不应,只是千贼驴、万秃厮,不住口喃喃的骂,两个闷闷地走路。龚敬南眼观他处,一脚陷入烂泥沟里,仰面绊了一跌,急挣起来看时,鞋袜道袍尽皆泥泞,更兼臭不可当。葛鹪掩鼻而笑,过路的人站住了看。龚敬南道:“晦他娘鸟气,天杀的不来救我,反掩着粪门冷笑。”葛鹪道:“这是老兄的利市,我怎敢上前沾惹?”
  龚敬南浑身脱剥下来,向河内去洗净绞干了,将巾帻也除下来,一同提在手里,同葛鹪一步步捱到家下,换了衣服,径寻着郑郴相议。郑郴道:“钱财交易,自有缘分,和尚怎能破得?彼既不要,另寻一个主儿罢,何必苦苦去干求他。”葛鹪摇头道:“奇奇,日前怎的讲来,怎地紧急?今日反慢敲得胜鼓,装起太平腔,好古怪异闻!”龚敬南道:“有甚异闻古怪!以我估度:若非秃厮藏机,必定另寻售主;任君暗地张罗,难脱我二雄之手。”郑郴笑道:“好二雄嘴脸。这样的估度,只当撒屁!我自前晚妻弟来家说起卖山一事,早晚准拟成交。妻弟谅有根底,昨早着人送五斗米、两挑柴、四十贯钱来,与我说过,待那话儿入手,加倍偿他。你说我得了这些东西,岂没有十数日过活?故此事便缓数日何妨!”葛鹪道:“好一位撒漫的令舅,妙,妙!”龚敬南道:“四十贯钱有好一会赌哩,你还敢来上阵么?”葛鹪道:“数败之将,望风而遁,他兀敢当锋抵阵哩!”郑郴道:“我郑爷专要砍那硬嘴强舌的好汉,便与恁杀一阵,待怕怎的?”龚敬南道:“不要说嘴,来的便是汉子。”葛鹪将手指着内室道:“只怕,只怕咦!”
  三人正划得入港,只听得里面敲桌打凳,一片声骂道:“那个瘟病狂不死的狗贼,来赚这少年亡去赌。可怜我连日受饿,若不解这条裤子买米吃,这时候已为干瘪之鬼。好铁心胆的忘八,黑肚肠的死囚!闻得了数十贯钱,便见财起意,兜他去赌。我好恨也,天呀,天呀,我死也不放这两个挂牢墙的配军!”一面骂着,捶胸跌足的哭将起来。葛、龚二人向郑郴丢了个眼色,飞奔出门去了。郑郴假去寻睡,任凭浑家秽言辱骂,向晚来依然去赌,毕竟弄去了这数十贯钱,赤手怏怏而回。夫妻两个这一场厮闹,自不必说。
  且说那华和尚见了瞿天民回寺,当夜静思:“瞿老果然富足,久闻事母至孝,为亲择地,决不吝价。长溪峪上南里许,有一片好地,我曾见来,山势肥圆而顶平坦,是为库象。麻斗西先生常劝我谋之,以做寿城,后代必发财禄。我等出家人图得一身受用足矣,那管徒子徒孙的后局。若此山脱手便罢,倘在时,必须如此如此而行。佛爷着力,稳获厚利。”次日侵早起来,舀冷水洗了脸,空肚皮去寻麻斗西。相见了,询问此山在否?麻斗西道:“这山还未曾卖去。近日价又轻减,师父若要,及早可图。”如刚道:“小僧没家计买他,今有一富翁要寻好地。”即将瞿天民母死,如此如彼,细细说了。
  麻斗西道:“师父下顾,有何主见?”如刚道:“小僧来见先生,不过为利而已。先生有甚妙策,诱瞿子良来买此山,我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