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性完渐渐有些醉态,两颊微红,双眸斜觑,对面看了一会,跳起身坐在如刚身上,搂定脖子亲嘴。龚敬南欲要动手,葛鹪止住道:“且莫性急,这般好耍子去处,不看一看,岂不错过了喜神?待他将完未完之际拿他,才有些趣哩!”二人又伏定张觑。
  只见那和尚耍得性发,忽地里把性完托将起来,翻一个转身,放于榻上,正冲突匆忙之际,龚敬南擂起板门来喊过:“捉贼,捉贼!”众人一齐吶喊,打入门去。那妇人听得人喊,双手推起和尚,把身子往后一退,跳起就走。这如刚猛听得喊声起,已吃一惊,又被这妇人推开,头重脚轻,晕倒地上。众人上前看时,已是呜呼尚飨。这一班人目瞪口呆,面面厮觑。
  性完急忙穿了衣服,奔出街口,喊叫地方救火。邻人听得“救火”二字,皆失惊跳起开门,四面观望,但见月色当空,并无火影,原来是庵内尼姑性完喊叫。众人聚拢询问,妇人指着庵里道:“我卧房内失火。”众人一齐哄入庵里,进性完卧房看时,只见一个和尚赤条条的死在地上。众人熟视,都认得是华和尚。佯问道:“这是甚地缘故?”那妇人双膝跪倒,跌天跌地哭将起来。众人向前搀扶道:“却又作怪。这和尚是你甚人,死在这里,恁的啼哭?你且站起细说其故。”性完哭道:“若要不知,除非莫为。妾身丑事,难逃列位高邻洞察。这华师兄原与我往来日久,他为我破费也不少哩。今晚来敝庵讲一句活,不期有十余个强徒明火执仗闯入静室,将华师兄活活打死,我弃命出街,假以救火为名,求列位高邻捕捉凶贼送官。不知这一伙强人逃往那里去了?”众人劝道:“你且不要悲切,慢慢作个商量。”原来这妇人倒有些见识,向来揣度自己干了恁地勾当,平日好茶好水结交这些邻舍,故众人皆是为他的。
  当下一人道:“数日前,我见老何在新桥堍下茶坊里唧唧哝哝讲话,莫非这老子露出线脚来?”内中又一人拍手道:“是,是,是。我晚上从外回来,月光之下见葛破鼓在庵门口探头张望,莫非有些线路?”内中又一人道:“只问老何便知头底。”
  众人唤老何时,没人答应。点灯四面寻觅,又不见踪影。转入厨下,只有两个尼姑并小厮攒在灶下发抖。众人复寻出厨房外来,只听得柴堆里簌簌地响。携灯细看,恰是老何,睡在草里。
  众人提将出来,细细评问,老何推聋装哑,佯作不知。众人道:“半夜三更,问之何益?明早送官,便知分晓。”内中有智识的教妇人替和尚穿上衣服鞋袜,将地上秽污扫得洁净,当夜守尸的、看门的、商议的、款住老何的,又将见官的话斟酌定了,乱纷纷混了半夜。
  看看天色黎明,地邻保正等吊了老何,搀了妇人,一齐哄到县堂上来,看的人捱肩迭臂。当下县官先唤妇人审问。性完道:“妇人是碧云庵中尼姑,拜百佛寺长老华如刚为师,传授经典。昨晚华师到庵中讲经,忽有一伙不识姓名强人哄来听经,辩问经典,一言不合,众拳交殴,将华师长登时打死,乘机抢掳衣粮财物一空。妇人因人命重情,已经叫破地邻,求老爷作主。”县官又唤地方细审。地方道:“小的们与碧云庵系贴邻居住,每常见百佛寺和尚华如刚来庵中讲经说法。昨晚忽听得庵里喊叫有贼杀人,地邻等一齐奔入救时,只见那和尚死在佛堂后地上,其余不见一人。小的们四下里寻觅时,只见本庵道人老何睡在草窝里发抖。众人提起问时,言语支离,甚觉可疑,乞爷台详察,便见端的。”县官道:“庵内共有几人?”地方道:“本庵有四位尼姑,两年老,一残疾,这一个就是失主性完,道人老何并一小厮。今俱在县门首,候老爷台旨。”县官令唤老道人进来,细审情节。老何佯推不知。县官喝教施动刑具,老何惊惶,即将前情吐出。
  县官笑道:“僧尼混帐,传甚经典,因奸致死,情迹显然。”又问老何道:“这伙棍徒今在何处?速将名姓一一报来。”老何道:“一人姓龚名敬南,一个姓葛名鹪,余者并不知名姓。晚上因见华和尚走阳死了,尽皆扒墙逃窜,小人不知何向。”县官委县尉到庵检验尸首,就着地方买棺盛贮,将性完、老何押入牢房监禁,其余人众放回候审。当日下午,县尉检尸回复,晚堂即佥牌差人传唤葛鹪、龚敬南,并捱查一起不识姓名人犯。次日,公差拘唤葛鹪等到县。县官细细审鞫,葛、龚二人把帮助捉奸人犯一一供招明白,县官将二人也发下牢中监候。数日后审断,将葛鹪、龚敬南威逼人命,乘机抢掳,决脊杖一百,登时发配远方;老何并为从人犯,俱责杖枷号示众;庵主慧真善行卖奸,罚谷五十石;百佛寺住持纵徒行奸,亦罚谷五十石,入官公用;尼姑性完恣行奸污,致害人命,脊杖四十,蓄发还俗;地邻人等,纵容庵寺僧尼来往,不行首告,及至损伤人命,方露真情,其中岂无私弊?各罚谷五石,修整学宫。县官审单一出,人人抚掌称快。
  这麻斗西见华和尚身死,葛鹪等县中捕捉甚紧,虑祸波及,急急拴束包裹,远远避难去了。后人见此,有诗为证:
  妄图瞿老将金赠,谁料黎使走阳。
  负笈宵征魂已丧,依然四海一空囊。
  再说瞿天民父子闻知此事,甚加叹息。又令人四下里寻觅风水,并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