扭回身,将禅杖照肩膊一掠。说时迟,那时疾,野人即忙躲过,澹然却不打他肩膊,就势往下毛腿上用力一扫,正扫着他臁儿骨。只听得(口国)的一声,这毛腿早已打折。野人就挫倒地上,挣扎不起。林澹然随即照顶门着力一下,打得个发昏章第十一,就连肩带脊,不住手的打了数禅杖。那消半顿饭时,除了一村大害。有诗为证:
    野兽无情势莫当,村民数载尽遭伤。
    贤僧试展屠龙手,一杖当头命即亡。
  话说林澹然仗平生武艺,没顿饭间,将野人打死。见他气绝了,用得力乏,即走到庙里门槛上坐了半晌。喘息已定,跳起来,仍将禅杖橇起石板,叫道:“这孽畜已被俺打死,你两个且上来说话。”这两个妇人欢天喜地,答应道:“谢神明,原来也有今日!佛爷且住,待我们取些物件上来。”林澹然道:“却又作怪,土窟里有什么东西?”只见两个妇人在洞里将些竹木搭起,你我相扶,爬将上来,手里各提了一个破衣包。见了林澹然,只是下拜,口里齐叫:“救苦救难的佛爷,重生的父母,再世爷娘,救我二人性命,何以报答!”磕头不止。林澹然道:“你旦起来,不须拜了。你二人趁早寻路,认回家去。贫僧自在庙内暂过一官,明早取路,要上京都。这野人可叫人来烧毁就是了。”那两个妇人道:“佛爷说什么话!你今舍生拼命,除此畜物,救了妇人与满村百姓,恩德如天,如何便去?今晚佛爷同村妇到家里用些晚饭,就在草舍权宿一宵,明早着地方报县官知道,办些香花灯烛礼物,即谢佛爷留下大名,以便各家供奉。这两个包裹内,都是这畜生吃了人遗下的金银首饰,乞佛爷收下,权为路费。”林澹然道:“俺出家人,要此金银首饰何用?你两个自收去养活,或者与丈夫做些资本。也不必报知县官,亦不劳众人酬谢。俺今晚在此庙中暂歇一宵。你女俺男,若到汝家,甚为不便,你两人自去罢。”两个妇人再三道:“佛爷,这古庙中甚是荒凉,并无人影,怎地在这里安歇?还是到我们家里去不妨。”林澹然道:“贫僧断然不去的。不必多言,天色已晚,快去快去。若再夜深,难以寻路。”两个妇人见林长老坚执不去,只得背了包裹,拜辞出庙,寻路去了。喜得七月中旬,正值皓月当空,两个妇人趁着月光,一步步捱到家时,但见空闺冷落,四壁歪斜。推门一看,屋内止有破桌破凳,家伙数件而已。两个只得在破凳上坐了,商量道:“今夜且将就坐,到天明门前俟候,若有人行过,教他去报地方知道,请这活佛转来谢他便了。”
  且说林澹然独自一人,在庙里神厨内睡了一夜,不觉天色已明。心内忖道:“若再迟延,必被这地方人等缠住,不如及早收拾动身。”慌忙将包裹装束,手提禅杖,拽开脚步,往东南而走。这两个妇人等不到天晓,五更时就站在门首伺候人过。将及天明,有一伙近村菜户,约十数人,口唱山歌,挑着菜担到城内去换柴米,手里都拿着一条枪棒,也是防备这野人的。两个妇人连忙叫道::“你众位那里去的?”内中一个答应道:“我们都是进城里去做买卖的。你问我们怎地?”妇人道:“列位,生意且请暂歇起。有一桩喜事。与你计较,烦你们到村前村后猎户保正人家通个消息。”那伙人问:“有甚喜事,要我们通报?”妇人道:“你众人手里拿着枪棒做甚?”那伙人道:“你岂不知这村里土地庙中野兽吃人?故用枪棒防备他。你这两个女人好大胆,在这孤村破屋里住,又没个男子,好险也。”妇人道:“我们正被野人掳去,昨晚赖一位进京的活佛,不消几禅杖,除了这畜,救我两人性命。故烦你们通报,好叫地方得知,重重谢他。”这伙人听见说野人被个和尚打死了,个个伸舌摇头道:“有这等事,必是佛来下降了!”各各丢下扁担,四面八方飞也似跑去传报。
  少刻间,各村居民,若大若小。扶老挈幼,都奔到土地庙里来,喧天震地,闹丛丛,何止五七百人,将野人尸首围住了看。内中有一人道:“众位不要看这孽畜,且理正事,同到庙里拜谢活佛要紧。”众人都应道:“说得是。”一齐挤到庙里,并不见个人影。众人四下搜寻,亦没踪迹,一齐笑道:“又是异事。这长老想是有翼翅的,腾空去了。”有的道:“此长老决非凡人,必是什么神灵下降,杀这畜生,救了我满村百姓,依旧上天去了。不然,如何除得这般恶物?”又有的说道:“不要慌,先着两位保正去县里报知。方才听得报事的说,这长老要往建康去,料他去亦不远,我们一齐赶上,毕竟追着,拜求他转来如何?”众人齐道:“此论甚当。”有几个保正里长,忙忙的到县里报去了。这一班后生村民猎户,一窝风同望东南赶来。原来林澹然从早辰走到午时,走不上三十里之路。看官你道为何?一者路上没了饭店,未曾饮食,腹中饥馁;二者对付这野人费了气力,因此精神疲倦,慢慢的挨着。走不多路,被这伙人一霎时赶着了,一齐喊叫:“师父慢行。”林澹然听得叫唤,立住脚看时,只见一起人抢向前来,拜的拜,扯的扯,不由澹然做主,平空地搀将转来。
  再说睢阳县尹乃浙东人氏,姓丘名吉,字祥甫,是一清正之官。当日才坐早堂,见这几个里老慌慌张张撞到堂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