卤夫,不通文墨,惟虑才不称职,有负圣思。或有不到,乞师兄海涵指教为幸。”钟守净逊谢毕,排下蔬筵,邀众客进禅堂饮宴。酒行数巡,食供几套,众官起身告别,钟、林二住持送出山门,上马相别而去。其余人从,各有赏赐。
  不说丘吉辞朝临任,特表妙相寺自从林澹然入门之后,光阴迅速,又早月余。二位住持打浑过日,我看你动静,你看我行藏,二人都冷眼偷瞧,无所长短。林澹然终是将门出身,度量宽大,器宇沉雄,不以财帛介意。待寺中众僧人等一团和气,本寺僧众,俱各悦服。钟守净毕竟是个小家出身,胸襟窄狭,吝啬贪鄙,爱的是小便宜,待人时装模作样。待着自己有些才能,不以他人为意,僧众外虽敬惧,内实不平。凡寺中一概钱粮财帛出入,皆是钟住持掌管,林澹然毫不沾手,惟坐禅念佛而已。又过了数月,时值初冬天气,黄菊篱边甲褪,芙蓉江上装残。寒威逼体,边关戍卒整征衣;冷气侵肤,山寺老僧修破袖。当日却值十月初三日,乃是梁武帝宠妃王娘娘寿诞之辰。圣上钦差内监、太尉,赍捧香烛纸马、钱米蔬菜。到妙相寺来,令钟守净、林澹然主坛。又差二十四员僧官,做七昼夜预修功德。免不得敲钟击鼓,诵经念佛,满寺僧众,各守执事,循规蹈矩,毫不紊乱。城里城外来看道场的,堆山积海,早惹动了一伙强人。
  看官,你猜却是何故?原来钟住持欠了主张,每常寺院做道场,所用都是碰漆器皿;这钟住持以为朝廷宠妃生日,与寻常不同,供桌上都用那御赐的赤金香炉烛台、金丝果罩,供佛奉僧,碗盏之类,皆用金银。还有那古铜玩器花瓶,动用之物,尽是金镶玉碾,人间罕见,世上希闻,极其华丽奢侈。果然财动人心内中引动了一个歹人,姓苗名龙,排行第二,离禁城三十里,地名安平村居住。祖父出身微贱,全凭奸狡成家,创立田庄,颇为富足。父名苗守成,中年无嗣,也是祈神拜佛,求得这个儿子,就如掌上珍珠。只因溺爱不明,失于训诲,任性纵欲,撒泼放肆,长成来惟爱结交花哄,饮酒宿娼,秉好赌博。苗守成夫妇训治不落,郁郁成疾,相继而亡。自此家业凋零,田园卖尽。这苗二嫖赌不止,后来渐渐无赖,习了那飞檐走壁、东窃西偷之事。前村后舍,人人怨恶。故取他一个绰号,叫做“过街老鼠”。村坊上人编成一出曲儿,互相传唱:
    老苗儿费尽了平生辛力,一味价剜肉成疮,经营货殖。可怜见破服
  缠身,齑盐充口,何曾见锦衣玉食?亏着这些儿俭啬,成就了百千万
  亿。呀!划地里祝生不测。老阎王肯容时刻?
    小苗儿忒煞风流,镇日介舞榭歌楼,花朝月夕。浪伙贪欢,那知稼
  穑!霎时间将铜斗儿家私,尽归他室。幸投了明师,暗传艺术,欲上高
  墙,平生两翼。这的是替祖宗推班出色,方显得没来由为儿孙做马牛的
  样式。老天呀,要后代兴隆,须修阴德。
  此时苗龙也挨挤在寺中看这道场,见了殿上白雪雪银器皿,赤光光金炉台,心下暗忖:“我一向偷偷摸摸,纵得些财物,那里够我受用?今日殿中这些金银家伙,算来将及万金,若纠合得十余人劫将去,岂不是一场富贵?”睁着眼,仰着天,自思自想。站了一会,即抽身离了寺中,取路回家。奔出通济门外,已是申牌时分。行不数里,到一镇上,地名鸡嘴村,却也是人烟按集去处,内中有几家开赌坊的闲汉,与苗龙亦是相识。当日苗龙正走到镇上,只听见背后有人叫道。“苗二哥,那里去来,这等忙忙的走?”苗龙立住脚,回头看时,乃是相识旧友,姓韩,双名回春,是个积赌闲汉,苗龙财物,不知被他骗了多少。近时遭了一场官事,弄得手里无钱,身上甚是褴褛。苗龙见了,答道:“韩大哥,许久不会,一向好么?”韩回春道:“小弟一言难尽。今日二哥为甚事进城去来?”苗龙道:“本月初三日,是王妃寿诞。钦差二十四员僧官,在妙相寺做七昼夜预修功德,又着钟、林二住持主坛,好生齐整,好生富贵。今日起早,特地到城里去看一看,忙回来,天色已晚。小弟有桩事,正要见大哥商议,不期凑巧相遇,却喜利市。”韩回春道:“二哥有甚事要与小弟计议?”苗龙正要说时,又复闭口。韩回春道:“二哥有话便说。何故半吞半吐?”苗龙道:“这里不是说话处,寻个幽僻所在方好。”韩回春口中不说,心下暗想:“这果老鼠来得跷蹊,有甚心事计议,且听他说出来便知。”应道:“二哥,小弟一向疏失,正要寻你酌三杯,今日偶凑,这镇市后面山坳里有一座冷酒店,甚是清楚,并无闲杂人往来,店主人又与我厮熟,我和你且去那店里沽一壶酒,慢慢说话何如?”苗龙道:“恁地恰好,只是扰兄不当。”韩回春道:“相知弟兄何妨。”二人厮拖厮扯,脚赶着转入山坳里来。奔到酒店内,拣一副座头坐下,叫酒保:“打几角酒,有什么好下酒之物,拿几品来。”酒保烫了两角酒,切了一盘熟牛肉,煎了一碗黄豆腐,搬来放在桌上。摆下杯箸,二人筛酒来吃。
  吃过数杯,韩回春道:“适才二哥说有甚事见教,这里颇寂静无人,试说何妨。”苗龙道:“再吃数杯了讲。”两个又吃了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