盟,夫人逼嫁,必然是死;我若从了父母之命,又背了月下深盟,禽兽不如。进退两难,因此日加沉重。”春香道:“小姐且自宽心,若老夫人逼小姐改嫁时,春香就对夫人直言,说小姐已与张官人月下私期成了亲事,难道又好赘得别人?”小姐嗔道:“呆丫头,倒说得好太平活儿!羞人答答,这事如何好提?今张官人一别,杳无音信,不知他踪迹何如,安否何如,功名何如,好生教人放心不下。昨日心绪无聊,偶然制得罗帕玉人回文绝句二首,念与你听。”题罗帕诗曰:
    罗香一幅半题词,月囗盟深刻漏迟。
    何奈可沉鱼与雁,梦入愁念系人思。回文云:
    思人系念愁人梦,雁与鱼沉可奈何!
    迟漏刻深盟缴月,同题半幅一香罗。题玉人诗曰:
    双成再面郎如玉,独处坚心妾比金。
    香玉远分人异地,凤鸾交拆两同心。回文云:
    心同两拆交鸾凤,地异人分远玉香。
    金比妾心坚处独,王如郎面再成双。吟罢,泪如雨下。春香道:“小姐好诗,颠倒回文,两韵俱和。小姐可写在锦笺儿上,待张郎来时,索落他也和两首。”小姐道:“知道他来与不来,多应是九泉相见。”春香道:“我倒忘了与小姐贺喜。”小姐问:“喜从何来?莫非张官人有书寄回?”春香道:“不是张官人寄信,却是老爷杀贼,得胜回朝。早间有报子来说,老爷升官加爵,即便回家,那时玉人必有分晓。小姐请允愁烦。”
  不说小姐病害相思,再说段韶与杜伏威等回家,不一日,已到常平镇段府门首。段韶留杜伏威等在客厅安歇,每日大排筵席款待。众军士各给口粮,分投寺院客馆权驻。段韶初到之夕,对夫人细言出征被陷、张善相献玉人求亲招安之事,目今钦赐龙烛金花、锦袍玉带,择日与女儿完亲。夫人惊道:“果然有了玉人,真大奇事!”心中暗思:“前者园中避难郎君,名为张善相,如何贼中亦有个张善相,莫非就是他?这玉人来得有些蹊跷!”沉吟不决。段韶见夫人不言,又道:“还有一段奇事,夫人未知。”遂把张善相避难入园,春香丫头瞒着夫人,与他东轩私合,偷玉人赠张善相,欲娶为妾之事,细细说与夫人:“因此这玉人原是故物。”夫人听罢,毕竟疑心那日黑早张善相误入清晖堂之事,终未释然,只得含糊应道:“原来是这丫头偷了。蒙圣恩钦赐荣归,了此良姻,又加大爵,正为双喜。只是女儿病体十分狼狈,如何合卺?”段韶笑道:“夫人不须烦恼,赤绳所系,自然辐揍。我与你同去看女儿病体若何。”
  夫妻二人到小姐绣房内来,灯光之下,见女儿倚桌假寐,令丫鬟轻轻说知。小姐抬头见父亲来到,勉强支撑,叫一声“爹爹”,依然垂头隐几,不能再言。段韶看女儿时,伶什瘦弱,形容枯稿,貌若残花,远山颦蹙,全不是旧时模样,不觉泪下,问道:“我儿病体,近日少减些么?”小姐勉强答道:“从爹爹去后,病势日加沉重。前闻战胜回朝,略觉身子可些。数日来不知怎地,心窝作痛,梦寐不宁,口渴心烦,不思饮食。前者与爹爹玉人,曾带来与孩儿否?”段韶笑道:“良缘天定,玉人今已成双,我儿收了。”说罢,袖中取出一对玉人,递与小姐。小姐接在手,辗转细玩,果是原物,喜不自胜,笑道:“爹爹此物从何而得?乞与孩儿说知。”夫人道:“你爹爹奉诏讨贼,内中有一少年大将,用计因你爹爹在于山谷,不期那大将就是后园避难的张郎。他结义弟兄杜伏威、薛举共聚义兵,据城夺地,势不可当。却为你亲事,愿归服朝廷,散了军马,随你爹爹班师面圣,朝廷俱授高官显职,镇守边疆。又赐张郎龙烛金花、锦袍玉带,择日与你成亲。这玉人,张郎送与爹爹的聘礼。”小姐听罢,笑逐颜开,便起身道:“原来如此。这一会觉心中宽爽,身体轻松,吃些茶汤也好。”段韶与夫人十分欢喜,叫丫鬟快拿人参汤,小姐吃了,气爽神舒,病体好了一半。夫人分付小姐宽心调养,好生将息。二人归房措办妆奁不题。
  自此之后,小姐病体日渐痊可,饮食如旧,不数日,便觉花容精彩,玉体妖娆。段韶选吉日成亲,至期大排筵席伺候。此时衣冠满座,贺客盈门。大女婿张雕亦乘轿前呼后拥来贺喜,送上礼帖,开的是锦段十端、玉带一围、牙笏一执、金台盛四副、豸补金花,外析仪一百两、羊四囗、酒四樽,牲礼之类,不计其数。球瑛小姐亦回家省亲,兼贺双喜,亦备厚礼,皆是珠翠玉珮之类。母女姊妹相逢,不胜欢乐。张雕头戴乌纱,身穿大红绣服,犀带皂靴,先贺了岳丈段韶,次与杜伏威等诸亲相见。杜伏威等俱是锦袍玉带,威仪整肃。次后与张善相行礼。善相头戴乌纱,身穿妆花团龙织锦大红袍,玉带皂靴,丰采异常,宛如文昌临凡。张雕让张善相是新郎,不敢占右。张善相逊张雕是大姨夫,又不敢占先。张雕道:“今日特来奉贺,思皇兄新客也,何必过逊!”张善相道:“姻娅论之,张兄居长,齿爵皆尊,焉得不让!”逊了半日,张雕只得占右相揖,又回逊善相转右再揖,次序而坐,交问表号,叙些亲谊。后说及双玉人重逢之妙,众皆啧啧称羡。段韶又谈及二女大瑛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