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当,陆续进城,到寺中看了动静,且四散在近寺幽僻处藏身。待到三更道场散时,谅这些秃厮辛苦了七昼夜,岂不熟睡?苗二哥须放出那飞檐走壁的本事来,我们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一齐照会入去,不用明火执仗,亦不许呐喊杀入,径到钟守净卧房里,将守净捉住绑起,逼他金银物件出来,叫他不敢喊叫。得了手,挑出门时,将守净又如此而行,只不要惊动林澹然,便是高手。却是五更时分,城门开了,我们捱城而出,若路上撞见巡城军卒,也不怕他了。比及地方与寺中知觉时,天已大晓,我们到家安顿,还可睡一觉将息。二兄,此计何如?”苗龙拍掌笑道:“好妙计,好妙计!虽然不上凌烟阁,也赛过诸葛与张良。我们几时去?”韩回春笑道:“看兄不出,倒有此贼智。我们就安排起来,依此而行。美哉!妙哉!”李秀道:“二兄谨言,隔墙有耳,不可造次,被人知觉,反成大害。”三人计议已毕,放怀尽兴而饮。
  此时夜色深沉,李秀道:“我们且去睡觉,养养精神,明夜方好行事。”苗龙、韩回春,就在李秀家下歇宿。次日直至日午,起来梳洗。这做酒后生并庄客,李秀早间预先照会,都到李秀家中伺候。李秀叫浑家炊了一斗米饭,煮一个大猪首,宰了一只鹅,开了一大罐酒,苗龙为头,洞洞之声,念了几句,烧了利市纸,众人一齐狼飨虎食,享了福物,吃得醉饱。收抬了杯盘,打点进城器械。苗龙、李秀、韩回春,都暗藏一把腰刀,带了一根铁尺,先取路入城。次后酒生、庄客,各暗藏利刀短棍,一个个闯进城里。
  却说苗龙、韩回春、李秀三人到得妙相寺时,又早红日将沉,天色将晚。三个走入佛殿上,细细游玩一遭,果然热闹,实是繁华,比寻常道场不同。但见:
    三尊大佛,尊尊顶嵌夜明珠;侍刹诸天,个个眉攒祖母绿。文疏贵
  重,上印着舞凤飞龙;经典庄严,外护的绣衣锦套。斋供般般精洁,都盛
  在白玉雕盘;器皿件件新奇。俱系是良工巧制。香炉金铸,上面有万寿
  回文;灯架银妆,下蟠着双螭交尾。净瓶奇特,乌金界道献珊瑚;香盒玲
  珑,雕漆为胎镶玛瑙。铙钹纯金打就,笙箫碧玉碾成。桌围经袱尽销
  金,禅氅袈裟皆织锦。磐声嘹亮,原来是千载古铜;铃杵辉煌,正不止百
  年旧物。净水注三爵,每爵重四十余金;盂兰只一盆,满盆贮镇国之
  宝。正柱上贴一对万花异锦春联,祝赞皇妃千万寿;山门外挂一张四六
  对仗文榜,开陈佛事许多般。真赛过金谷国中,说什么临潼会上。人言
  白酒能红面,我道黄金解黑心。
  再说三人看见金炉、烛台、银器之类,各各暗喜。细细看了半晌,走出殿外闲立。只见庄客、酒生,也都在人丛里闲看挨挤,李秀见了,把眼一瞥,各各点头会意,前后四散,往卧房库房看门路去了。不一时,敲动晚钟,佛殿上两廊、左右侧殿禅堂,点上灯烛,照耀如同白日。钟守净、林澹然二住持上坛诵咒念经,与王妃解冤释劫,普度群生。坛下僧官奏动细乐,做大功德。此时看的人,挨肩叠臂,越发多了。将近更尽,管门道人报道:“圣上差王妃亲弟王太尉来寺中送圣,已进山门。”二住持即忙下坛,迎接到佛殿上参佛。见扎毕,王太尉分付虞候,凡一概闲杂人等,夜深之际,不许在寺混扰,都教赶出山门外去。这一班虞候拿着藤条,只顾赶逐,看的人渐渐散去。苗龙、李秀只得门在山门外面僻静去处。看看二更尽,经事功德已完,众僧吹打一通,却早化纸。二住持款王太尉吃斋。少顷斋散,又听得樵楼已打三鼓,二住持率领僧官,送王太尉上轿回衙。次后僧官各各拜辞回守而去。钟守净叫道人闭上山门,发付行童执了几盏灯笼,分头前后两廊、殿上殿下。遍处照过,方才回房。收拾金银器皿藏顿,灭了前殿后殿两廊灯烛,二住持与僧众,各自回房歇息不题。
  再说苗龙、李秀、韩回春、庄客、酒生,都在近寺左侧幽僻处藏躲,侧耳听时,已是三更将尽。苗龙摸到寺前,咳嗽一声,李秀、韩回春俱会意上前,和苗龙轻轻商议道:“四鼓起了,不动手更待何时!”三个走到寺后墙边看时,酒生、庄客都在那里探头张望。苗龙查点人数,十个仍是五双,一齐涂黑了脸。李秀道:“苗二哥,你可先进墙里去,开了后门,我们好进来。”韩回春道:“这一带上墙打紧又高又厚,二哥怎地过去?”苗龙一面笑着,一面将手腰里去摸,摸出一对熟铁尖钉,光溜溜有一尺余长。一只手捻着一个钉,左手将钉插在墙上,左脚蹲上墙去,右手将钉插在墙上,右脚蹲上墙去,却似猢狲溜树一般。眨眼间,早扒上墙头,知会了众人,往下轻轻一跳,跳在草地上。摸着墙门,扭开铁锁,开了后门。李秀见了,照会一干人,闯入墙内,将墙门依旧闭上。一齐摸到里面耳房边听时,只听得鼻声如雷,正是夜眠如小死。这寺中僧众道人,一连辛苦了数日,才得着枕,却早都睡思昏沉。苗龙听了一会,见没动静,双手去撬门,撬得门咯咯地响,惊动一只黄犬,钻出洞来乱吠。苗龙提起铁尺,照头一下,已是半死,又复一尺,但见四脚朝天,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