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保将李秀窝藏林澹然的根由,一一说明。祝(昆鸟)再叫带李秀上来,怒道:“世上有你这一等大胆泼皮。那林澹然是奉圣旨擒拿的重犯,你焉敢擅自窝藏在家?如今纵放何处去了?好好从实供招,免受重刑。”李秀道:“这话却都是陈阿保捏造出来诬害小人的。当初是小人晦气,雇这厮在店做酒,不想日逐偷盗,又将酒做坏了,屡被小人责骂,因此记恨在心。昨日又将小人酒缸打破,故早间和他争论几句,他反恃强殴打小人。小人说雇工人殴家主,律有明条,毕竟要告官惩治。他情知理亏,难以对理,故把这一桩没影大事诬陷小人,有何指实?乞爷爷明镜,电豁冤枉。”祝(昆鸟)道:“我跟前尚要花嘴强辩。你道无据,他打你可曾有伤证么?不动刑法,如何肯招!”叫左右夹起来。两班公人一齐向前,施动夹棍,将李秀双足夹起。李秀连声叫屈,不肯招认。带夹棍又打三十板,打得皮开肉绽,血流满地,只是不招。祝(昆鸟)叫将李秀连陈阿保暂且收监,好生看管,晚堂再问。退入后堂,令人叫刁应祥进衙,分付带两个公人,径往李秀家里去拘他妻子,速来见我,不可泄露迟误。
  刁应祥领火牌,飞星奔到李秀家内,将浑家秦氏锁了,进县衙回覆。祝(昆鸟)随即升堂。秦氏跪下,祝(昆鸟)叫左右取那重刑具过来,大喝道:“这妇人,你丈夫窝藏林澹然和尚在家,俱已招明,说有百余两赃银,是你藏匿,特地叫你对证。好好从实讲来,便不伤你,不然,一体治罪。”秦氏道:“妇人夫妻二人,靠卖酒度日,不曾留甚和尚,也没有甚银两。妇人不知。”祝(昆鸟)怒道:“你这刁钻泼妇,丈夫一笔供招,你反扯赖。”叫拶起来。左右将秦氏双手抄起。终是女人家捱不得痛苦,才收拶,就疼得泪流昏晕,只得招成道:“收藏林和尚是实,百两银子是虚。”祝(昆鸟)笑道:“你且讲为甚缘故藏匿着他,看你说得实否,若有虚言,再加刑法。”秦氏哭道:“林和尚原与丈夫有旧,因避难至妇人家里,丈夫推他不去,役奈何暂且容留。昨夜出陈阿保要行首告,丈夫乘黑夜打发他去了。若问百两赃银,藏于何处,实是屈情。”
  祝(昆鸟)依秦氏口词,细细写录明白,令监里带出李秀、陈阿保来。李秀一见浑家跪在堂上,心下大惊道:“罢了,罢了!这一条性命,断送在这妇人口里。早知昨夜不要听他言语,将陈阿保杀了,今日决无这场大祸。”只得到堂跪下。祝(昆鸟)喝道:“李秀,这妇人是你何人?”李秀答道:“是小人妻子。”祝(昆鸟)笑道:“你这刁徒,昨夜放林澹然何处去了?你妻子俱已招成,这番如何抵赖。”李秀低头招认道:“青天爷爷在上,小人死罪难逃。但林澹然昨夜逃窜,小人不知去向。”祝(昆鸟)道既已供招,喝左右又打三十。唤该房书吏分忖道:“这是朝廷重犯,不比寻常。取具招由,叠成文卷,尔等用心,不可有误。”令取一面长枷,将李秀枷了收监。秦氏、陈阿保,俱发套监。
  次日五更,祝(昆鸟)进朝面驾。武帝道:“妙相寺林和尚犯罪逃窜,朕有旨大索,着该衙门严缉。今已数日,如何并无回奏?似此单身和尚,从禁城中逃出,兀自捕捉不着,倘僻野地面,崇山海岛,峻险去处,盗贼生发,何以剿灭?从今日始,各衙门俱要用心搜捕。七日后再无消息,皆住俸问罪。擒得此犯者,与获敌同功,连升重用。”众臣面面相觑。班中走出一臣,执简当胸,俯伏殿下,奏道:“臣乃建康府江宁县知县祝(昆鸟),特为林太空一事,启奏陛下。”武帝道:“敢是卿擒得林太空来?”祝(昆鸟)奏道:“此犯虽未现获,臣已知其踪迹。昨有乡民陈阿保首告店主李秀,窝藏林僧在家,因阿保欲行出首,李秀故放逃窜去了。臣拘李秀拷问,俱已招成,今将首人窝犯,俱下狱中。臣谅林太空逃去不远,若差老成缉捕,督领会事公人四方追擒,必然可获。不敢自专,伏乞圣裁。”武帝道:“卿既知其踪,就委卿差拨能事人,必须于关津要路仔细盘诘,从东魏去的路,急追勿失。卿能捕得此僧,即加尔为侍中大夫。李秀等罪犯,照旨施行。”祝(昆鸟)叩头领旨。又一大臣出班,乃是大司寇陈庆文,奏道:“臣奉圣旨,勘问晋陵郡丞丘吉妄荐野僧,件触圣驾。本宜治以重罪,姑念为国之心,一时错举,实无交结私情。谨拟削职为民,伏候天断。”武帝道:“既非同谋,依卿所奏。”陈庆文谢恩而退。又着中书省官,颁旨三道,差武士飞马驰驿,赶至近魏边界,敕守关总制等官,钦遵谨守关隘,盘诘奸细。凡一应游僧野道,俱要严加搜检,勿致漏脱,取罪不赦。众武士领旨出朝,各自分头飞马去了。
  再说祝(昆鸟)回县钦遵圣旨,将秦氏、陈阿保放回。应领赏银,待捉获逃僧之日,另行给发。李秀问成大辟,上了镣扭,监禁狱中。当晚金押牌票,次早拘集人役,点起二百名军兵,又选二十名积年能事了得的公人,刁应祥为头,外给一匹快马,带领人众,离皇城取路望西北而进。一面追赶,一面搜寻,一路张挂榜文,真个是海沸山摇。遍处传说林和尚有了窝主,事露在逃,凡西北一带郡县地方,关防愈加严紧。
  这林澹然自从别了李秀,在破窑中躲了一日,至晚又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