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说道:“可笑俺老爷,平空的弄甚柳夫人到府里,准准的寡头醋吃了百来瓶,活活的干想思害了十几顿,剌剌的葡萄架倒了千数遭。枉费辛勤,没些巴臂。近日又被个人忽的赚去,好生吃恼。着俺打听信来,就回复他。”进的府中、说:“小的回来了。”沙吒利道:“信息如何?”沙虫儿道:“恭喜,照旧随着韩员外。”沙吒利道:“到俺府里的是谁?”沙虫儿道:“日前淄青部将,赴宴酒楼,韩员外席上说起事因,内中有一个虞侯许俊,将他手书,飞马请去了。”沙吒利道:“他怎知在俺府里?”沙虫儿道:“原来那夫人出游时,中途遇见,闻得人说,像甚么玉合儿,从车中投与他。”沙吒利道:“他们再待怎生?”沙虫儿道:“小人来时,他们去见侯节度,像要动本哩。”沙吒利怒道:“这厮安敢无礼。想俺在唐朝,颇叨恩宠,他便怎么。”沙虫儿道:“且请息怒,老爷若先奏本,反惹事端。况这夫人,原是韩员外的。如今去了,只叫做物归其主。老爷要先奏时,只说是近方晓得,送归原夫。也道他在府数年,完名全节。若是如此,非但盛德远传,亦且圣心加悦,请自尊裁。”沙吒利道:“这孩子也说得是。俺向年买韩员外家的马,唤做如意骝,一发进献罢了。”沙虫儿道:“这等更好,或朝廷把这马,转赐韩员外,他夫妇是一马一鞍,老爷只落得见鞍思马了。”沙吒利道:“胡说,就是这样办理。”不题,下回分解。
第十六回 尚书郎议奏丹陛 方外人同蒙敕封
话说侯希夷由淄青入觐,仰蒙圣恩,加授检校工部尚书,图像凌烟,赐封万户。未归本镇,暂寓神京。今早面圣回朝,他说:“闻得昨日俺部将们,合晏酒楼,许虞侯飞马到沙府中,夺取一女子,付与韩员外。又说这女子,原是韩员外家内君,真奇事也。待他来时,须问端的。左右的,韩员外、许虞侯一到,速来通报。”
却说许虞侯、韩员外同到帅府,有人通报进去。相见已毕,各自坐定。侯节度问道:“闻得许虞侯,从酒楼宴会,作一奇事,果然有么?”许虞侯道:“是有。”侯节度道:“员外,请闻其详。”韩员外道:“下官参军去后,遭禄山兵变,拙姬便暂寄空门。”侯节度道:“原来尊夫人落发为尼了。后来如何?”韩员外道:“被那沙吒利计诱到府,家姬誓死不从。幸遇他老母,向留身畔。日前下官入京,偶逢车中。”侯节度道:“相逢时说甚来?”韩员外道:“备说前由,又自车中投一玉合,从此遂别。若非许虞侯,安能携归。”侯节度道:“虞侯你把酒楼中始末,试说一番。”许虞侯道:“那日,一席之间,惟有韩员外惨然不乐。问其原由,俺便单身飞马前去。”侯节度道:“却怎能进他府中?”许虞侯道:“只说他将军坠马,要见夫人,一时闯入,众军披靡,方才扶他上马,竟夺回归。”侯节度道:“异哉,异哉。此吾平生所难事,君乃能之。员外,夫人尊姓?”韩员外道:“姓柳,李王孙待年之妾,却归下官。那王孙,又将家资几十万,尽数相让,竟入华山寻仙去了。”侯节度道:“又一奇事。俺便须具奏,此事亦当上闻。况今朝廷盖造先天观,也得一位高真,掌管教事,便到华山迎他。”韩员外道:“日前有书,约这几时下山。倘若来时,多在玄都观内。”侯节度道:“如此就去相访。俺闻报时,曾撰一奏章,只待诸君问明,然后奏上,且读请教。”韩、许同道:“愿闻。”侯节度念道:“金部员外郎兼御史韩翊,久列参佐,累彰勋功。顷从乡赋,有姬柳氏,阻绝凶寇,依正名尼。将军沙吒利,凶恣挠法,凭试微功,驱有志之妾,干无为之政。臣部将兼御史中丞许俊,族本幽蓟,雄心勇决,却夺柳氏,归于韩翊。义切中抱,虽昭感激之诚。事不先闻,固乏训齐之令。大略是如此了。”韩员外道:“多谢主帅。”正说话时,忽见公差来禀,说小的是中书省差来的,韩爷已升驾部郎中,知制诰,是御笔亲点出的。又遣中使,特召韩爷,来早面对哩。”侯节度道:“恭喜乔迁,兼承昼接。”韩员外道:“才薄望轻,恐无此事。”侯节度道:“员外且别,来早进对。许虞侯你可随俺入朝。”许虞侯道:“谨领。”各自散去不题。
却说柳姬完归,他说:“俺自陷沙府,一意捐生,不意得遇许虞侯,复脱重围,顿还旧好。闻得侯节度,也将此事奏闻。早间韦巡官报说相公新拜驾部郎中知制诰,朝廷特遣中使引对御前。此时,想多回朝也。”

却说韩员外回朝,分付把马牵到后槽去。进得内宅,柳姬道:“闻得相公又有新擢,可喜可喜。”韩员外道:“近日制诰缺人,中书凡两进名,御笔批出道:这韩翊,原来有个江淮刺史。却与下官同名。御笔又亲写下官寒食诗:‘春城无处不飞花,寒食东风御柳斜,日暮汉宫传蜡烛,青烟散入五侯家。’道是与此韩翊,方知是的。”柳姬道:“闻得这诗向在御前供奉了。方才那马,像原是我家的。”韩员外道:“这马乃是沙将军所献,赐名如意骝。今早面对时,宫里因请下官调马诗,就便赐与。”柳姬道:“敢是看李王孙调马的诗么?”韩员外道:“正是。此马不知为何归在沙府?”柳姬道:“相公行后,妆资尽费,也将此马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