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神女献花来,八部龙王大会斋。小姐今春还捉对,轻娥明岁定怀胎。”轻娥道:“经上那里说怀胎。”慧月道:“我念的胎骨经。”礼佛已毕。“师兄,你去收拾,我陪轻娥姐阁上廊下行行。”法云道:“使得。”慧月说:“轻娥姐,随我来。你看,这是潮音阁。那是诸位禅院,转去就是回廊。”轻娥道:“果是幽清。”慧月道:“山门下又有人来也。”
却说韩生,偶然闲步,经过禅林,说:“你看,朱门半开,已到法灵寺了。那前面有一女娘,见了我,怎生若惊欲避。却是半面低回,又似恼还喜的光景,却是为何?呀,我那里曾遇他?”想了一想:“似红楼下那女子一般。且住,天下有这等厮像的么?”那边轻娥亦低头暗想,说道:“郎君像曾见来。”韩生迎着道:“小娘子拜揖。”轻娥道:“相公万福。”慧月道:“韩相公,荒山募缘疏头,要请大笔。古人云,不看僧面看佛面,就是你家孔圣人,也重我们。”韩生道:“怎见得?”慧月道:“你不见孔圣人叫做仲尼。”韩生道:“使不得,呵佛骂祖。”慧月道:“师兄取茶,再不见来,我催一催去,你们坐坐。”韩生道:“小娘子,记得小生那里相遇来?”轻娥道:“今偶相逢,原无半面。”韩生道:“数日前寻春郊外,章台之下,红楼之上,曾遇小娘子来。”轻娥道:“你说曾到章台,可知此间从何处去?”韩生道:“在柳市南头。小生那日借一杯茶,兀自不肯,就把门儿锁上了,也太绝情。且问小娘子,何事到此?”轻娥道:“为挂幡而来。”韩生道:“原来为此。敢问宅上小姐无恙么?”轻娥道:“承问何为?”韩生道:“小生居止,原与章台相近,虽非西第之宾,实慕东家之子。”轻娥道:“相公差了念头,只似想做春梦也。我姐姐冰清玉洁,莫认东家之女。”韩生道:“小生马上遥望,尚未分明,像也不见何如。”轻娥道:“我家姐姐貌如西子,色比王嫱,正当二八之年,堪称窈窕之女。”韩生道:“果然这般,敢是未成人哩。攀话良久,到不曾动问小娘子谁家宅眷?”轻娥道:“妾是万岁街李王孙家女郎。”韩生道:“呀,原来是我好友家。失敬了。”轻娥道:“适闻长老叫韩相公,敢是与我郎君相契的韩君平么?”韩生道:“就是小生。”轻娥道:“郎君常道相公才貌来。”韩生道:“多承奖饰。那红楼上小姐是谁?”轻娥道:“便是李王孙柳姬。因他性好幽闲,别居在此。”韩生道:“是人传的章台柳么?”轻娥道:“正是。”韩生道:“如此小生枉劳神了。你小姐年已在时了,李郎怎生只放闲他?”轻娥道:“相公又来劳神。他好事也只在这早晚了。”法云走来道:“你们在此话长哩。” 韩生道:“长老,小生有一个小玉合,原是族中韩休相国家的,欲托令师换数百文钱,以为杖头之费。”法云接看道:“好玉合。轻娥姐,你看,气吐白虹,文雕彩凤。虽然径寸,便是连城。”轻娥道:“我姐姐妆奁中,玉导金蓖都已有了,正少个玉合儿。”韩生道:“便奉小姐,聊充膏沐。”轻娥道:“自当奉价。”韩生道:“小娘子告别了。长老拜上令师,改日再访。”法云道:“多慢多慢。”轻娥亦道谢而归。正是:
细蕊浓花满目班,忽闻春尽强登山。
因游竹院逢僧话,偷得浮生半日闲。
话说柳姬,打发轻蛾挂幡去后,独坐无聊,说:“轻娥料想也就回来,我且在绣帘下等候片时。”只听得外面有人说话,一个问:“往韩君平家从那边去?”那个答道:“柳营西去便是。”少迟,又有一个问信的说:“俺是高常侍,去访韩相公。王摩诘员外、孟浩然山人去了么?”有人应道:“有两位过柳营去了。”柳姬俱听在耳中。“呀,又是访韩君平的。那韩生在长安作客,末路依人。幸他门前犹多长者之车。有此才学,愁不名登天榜。得与他婚配,真好福分。我想起李郎,珠围翠拥,何惜我一人。虽有此意但怎好说出口来。你看那飞絮横空,香尘扑地,好春色都辜负也。吾闻‘士羞自献,女愧无媒’。罢罢,我终是笼中之鸟,那能自由。不免少睡片时。”
且说轻娥转回,说:“姐姐晚妆未毕,怎生就睡去。”候了一时,柳姬醒来道:“轻娥,你回来了。”轻娥道:“是,幡已挂完,倒得一个好信来。”柳姬道:“有甚好信?”轻娥道:“你道那日红楼下那郎君是谁,就是东邻韩君平。”柳姬道:“早知是他,借杯茶与他吃也罢了。”轻娥道:“如今也尚未迟。”柳姬道:“他认的你么?”轻娥道:“那一双俊眼儿就认得。再三问姐姐起居。”柳姬道:“这丫头,问我做甚。”轻娥道:“姐姐,还有一件东西儿。谢了我,方与你看。”柳姬道:“我也不要看他。”轻娥道:“啊呀,姐姐好乔作衙。”随将玉合拿出,递与柳姬。柳姬接过来一看,说:“好个玉合儿。”轻娥道:“与温家玉镜一般。”柳姬道:“玉镜是结婚的故事,说他怎的。”轻娥道:“姐姐,我家李郎,虽是豪侠,你在此也不过选伎征歌,那里是出头的勾当。倘随着韩君平,早讨个夫荣妻贵。纵然不能,郎才女貌,却也相当。”柳姬道:“李郎负气爱才,最重韩生,无所吝惜。只是我原非□女,他也难同弃妻,如何使得。”轻娥道:“姐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