恩师命,不辞涉
  水与登山。判断吉凶把迷途指,不敢多贪取卦钱。往南到过交趾国,往北到过黑龙潭;
  往西到过雷音寺,往东到过扶桑山。走遍天下十三省,如今整整二十年。今朝有幸逢千
  岁,却不知老爷喜爱那一般?或是听书或听曲,或是起课问平安。”高公听毕微微笑,慢
  吐清音把话言。

高公微笑开言:“依你这等说,你竟是半仙之体了。”那老生把头一歪,伸了二个指头,欠身答道:“不敢多说,只有二分仙气了。”高公听说哈哈大笑,夫人、素娘,丫鬟们也都笑了。胡先生控背躬身说:“千岁喜听什么,待小人伺候一回。”高公说:“你把《还带记》说一回罢。”

  先生闻言,挺起腰来,顺过三弦,带上指甲,登楞登楞定准了弦子,先唱了八句引子,又道八句谎言,提过内中,引出一部《还带记》的奇闻。这位君子姓裴名度,命该饿死,只因还带的阴功,转祸为福,位居首相,荣华富贵,寿享八旬。这般如此,如此这般,说了一回。放下三弦,丫鬟递了一杯茶、四碟点心。吃茶已毕,问道:“千岁、夫人还是听书听曲?”夫人向高公说道:“这书也是听过的了,他既课卦极灵,千岁何不算上一卦,问问子嗣何如。”高公点了点头,夫人遂吩咐:“全莫说书,且与老爷看看流年星神月令如何。”先生欠身请问千岁的贵造,夫人说:“壬午、戊申、乙亥、庚子。”先生拳回手来掐了一回:“行年三十岁,属马,七月初三子时降生,好一个荣华富贵、福寿双全的贵造!”夫人说:“目下的荣华,人所共知,日后的收原结果,子宫有无。”胡先生听说,说:“夫人有所不知,人之八个字便是人的根本。本命中带了好来,自然说好;带了不好,也不敢奉承。如今千岁这八个字本是万中无一的贵造,若问日后的收原结果,且听小人再看流年。六岁行运,今年三十岁,三十六岁交运。过年这步运名为大海行舟,风里杨花,虚浮不定,遇着顺风,急登彼岸,获宝而归,诸番得意。若逢中阻,不但荣枯不定,更有大惊大险。只要把这虚浮运闯将过去,到了五十六岁上,交了正南火运,千岁乃佛面金命,金逢火炼,分外光明。若何子嗣,自来年已丑至癸巳这五个年头都该见喜,命中似乎有两位公子。只是此时虚浮未定,小人不敢断作必有,也不敢说是必无。只等过了这步险运,那就妻财子录。到老了还有一说,虽是有命,也要心力栽培。往往有妻财子禄俱全的美造,我们推算自然要照着八字批出许多的好处;及至后来寿禄不久,或无子嗣,竟与所算不同,便说我们江湖口不是凭信,却不知自己作了伤天害理之事,折损去了。如今千岁这个贵造,虽有十数年的虚浮险运,幸喜命中有天月二德为护,祸不成凶。再者千岁阴德浩大,天佑善人,自然逢凶化吉,后来福寿一定无量,还要紧防小人暗算。千岁把我这几句批语记下,日后若不应验,就把我这先生的眼睛挖了。”素娘说:“过几年你跟吕祖成仙去了,却望那里去找你?”夫人说:“即便找着,一个神仙的眼睛也是凡人挖的么?”高公大笑。当下又听了一回小曲儿,天色将晚,一同来至前边,待了酒饭。次日,赏了三十两银子,令人送到寇翰林府中去了。

  素娘向夫人笑道:“那胡先生说他吕祖徒弟,就有些不信。”夫人笑道:“那不过是江湖人装门面的话儿,你到心实。”高公沉思一回,屏退仆妇、侍女说道:“你莫小看了这个失目的,细想他说的言语,竟大有意思。夫人当日也曾言过,感格一念,可以通神。今日听他之言,命该绝嗣,若肯勤修善德,还可以转祸为福;况吾命还在两可之间,你我朝夕求祝,虽未见嗣,必竟是咱们虔诚未至。如今我欲恳恳切切修一道求子哀表在吕仙祠焚化,若蒙垂怜,替咱转求上帝慈悲赐子也未可定。”

  於是三人定了主意,次日上朝乞假十天,到家与夫人、素娘沐浴斋戒三天,至晚屏退奴仆、丫鬟,堂屋中设下香案,供上黄纸、朱笔、净砚一方。高公焚香,三个人拜了纸笔,然后平身。夫人研朱,素娘剪烛,高公提笔,恭恭敬敬的写上:弟子高廷赞、妻杨氏名端娘、妾黎氏名素娘,

    诚恐诚惶百叩首,敬启昊天上帝君:念弟子年已三旬无子嗣,为愁的是香烟不续累
  先人。细思想弟子平生无大过,就是这杨黎二氏也慈仁。自幼所作所为的诸般事,自有
  昊天见的真。我也曾舍死忘生扶社稷,忠心赤胆报乾坤。我也曾百顺千依尊父母,修身
  竭力孝双亲。我也曾轻财重义交朋友,宽宏大量待家人。我也曾补路修桥开义井,装修
  佛像塑金身。我也曾舍衣舍饭施棺木,帮婚助葬救贫民。似这些都是弟子真本色,并无
  半点沽名买誉心。叹弟子不知何处把阴功损,夫妻无嗣已三旬。实因情急出无奈,并非
  斗胆冒苍穹,赫赫皇天恩浩大,可怜我草木无知夫妇们。念弟子哀哀一点真诚意,望苍
  天洪恩广布赐条根。倘若是高门至此该绝后,愿将我夫妻的福禄准折匀。但求一脉能接
  续,便是苍天再造恩。虽然是祖上以来无厚德,也算是忠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