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对滑氏说了,接了他来,对门住着个姓费的举人,开馆训蒙,高公叫他入塾读书,纸笔束修,皆是高府所出。这也是镇国王仁德之处。上文表明。

  且说伏氏公子,上了车儿,两个仆妇与蜂儿坐在后面车上,张和打了顶马,李清、赵泰左右扶辕,车夫举鞭,骡马走动,竟奔东村而去。

    五里之遥不太远,半盏茶时一阵风。送来的大车刚回转,小车儿早巳到门庭。任婆
  迎在门儿外,叩头问好不绝声。二门外,伏氏下车头里走,进了滑氏卧房中。只见他闭
  目合睛床上躺,面如金纸嘴儿青。又是咳嗽又是喘,一半儿唉哟一半哼。十分憔悴形容
  瘦,拥衾倚枕发蓬松。伏顺娘,捱身坐下呼嫂嫂,伤心二目泪直倾。准郎也把妈妈叫,
  那滑氏定性安神把眼睁。看见小姑与儿子,用手一拉不放松。叫声:“妹妹想杀我,今日
  吹来是那阵风?自你出门缺看望,只为无钱家下穷。少车无辆接不起,心有余而力不能。
  姑老爷时常周济惦着我,到叫我受之有愧却不恭。偏遇我这遭病儿犯的十分重,又无个
  人儿作伴煮粥羹。自从劳琼身死后,家中越发冷清清。又想准郎又想你,刚然闭眼又相
  逢。无奈何才叫劳勤去送信,还怕你不能来盼个空。”这滑氏,又哭又喘言不已,任婆子,
  走向前来劝一声。

婆子向前说:“我在这里称呼大奶奶,在那里叫舅奶奶;在那里叫夫人,在这里叫姑奶奶。大奶奶若依我老婆子说,姑奶奶容易来在家里,你老又在病间,老姐儿们见了面,多生欢喜,少生烦恼,说说笑笑的,一来你老也去几分病,二来姑奶奶心里也舒坦。你老再看看,少大相公比先白胖了许多,生来的又伶俐,念上几年书,姑老爷那里是培植的起的,中秀才,作宰相,作知县,作老大的官儿,都不定的,你老人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哩!若不好好保养着,万一有个山高水远的,将来叫谁作老太夫人呢:这早晚儿也该进点儿饮食了。姑奶奶拿了四盒上好的乾鲜果品,何不就茶吃点儿?再不然有了钱了,要想什么吃买去。”一夕话说的滑氏心花开放。

  伏夫人也喜欢了,叫蜂儿把盒子端在滑氏面前,打开盒盖,说:“嫂嫂你拣心爱的吃点儿。”滑氏挑了几样,就茶慢吃,说:“妹妹,你也吃点儿。”伏氏说:“我如今不大爱吃那些甜物,每日早晚用点心就吃两个实馒头。”滑氏道:“准哥,你也吃点儿。”伏准拉着盒子,挑来挑去,都不中意。用手一推,说:“我不吃了。”婆子说:“阿弥陀佛!大奶奶,你老看看,姑奶奶与少大相公把这样好东西都吃俗了,可见每日是珍馐美味,享用不尽的。似这样异品,小户人家别说吃他不着,一辈子看不见影儿的颇多。那几样儿,我就不知他叫甚么名色。”伏夫人笑着抓了一把说:“老婆子,你也尝尝。”婆子伸了双手接着,说:“姑奶奶赏我,我就闹口。”滑氏说:“蜂儿过来,也给你点子吃。”蜂儿摇头说:“奶奶别抓,我不吃。每日夫人、二奶奶早晚吃点心剩下都是赏与我们,吃不了都收起来,放陈了杂儿八儿的还有一抽屉呢。”

  正说至此,只听外面有人接口说:“蜂姐姐吃高了口味了,有那些吃不了的东西,为何放着不带点子来送与我吃?”说着蹭了进来,却是劳勤。滑氏抬头一看,说:“你这忘八啼子,冒冒失失,打那里滾进来了?有时叫乾了嗓子也唤不应,听见说吃东西你就搭讪来了?”抓了一把,“猴儿人的,拿了去罢!”小厮接过来,笑嘻嘻的就要跑。滑氏说:“滚回来,别走,帮着你任妈妈弄饭。”小子答应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说话间,高府仆妇在厢房内吃了茶,说:“夫人,奴婢们该回去了。夫人多咱家去,吩咐了好打车来接。”夫人说:“你回去问二夫人,他要几时接来,我就几时回去。”滑氏把眼一丟,说:“姑奶奶,不是我说,你太无个脊骨,你是个正头乡主,那一个不是你属下的?你说多咱去就叫多咱接来,又问什么二夫人三夫人的呢?”滑氏说:“你们俩嫂儿吃了饭再去罢。”仆女道:“才吃了茶点,我们都不饿。”滑氏命任婆倒了盒子装上四百文铜钱,递与仆妇。仆妇叩谢,出门而去。这里任婆收拾了晚饭,大家吃毕,点上灯来。伏氏恐滑氏劳神,遂叫铺被安寝。任婆说:“姑奶奶在那屋里睡?”滑氏说:“你铺在那屋里去罢,我成夜家咳嗽,看吵的他睡不稳,叫准郎和他姑姑那屋里睡罢。留蜂儿在屋里,好和你替换着与我捶捶打打的。”当下任婆收拾,大家安寝。不知滑氏之病可能好否,且听下文分解。







第十三、十四回


  第十三回 滑氏包藏毒虺心 任婆狠试屠龙手

  且说伏夫人次日起来,即命劳勤请了医生来,与滑氏诊脉开方。太夫说:“得用人参。”伏氏就叫劳勤到镇国府中望素娘要了一包来与滑氏合药煎服。

    也是那妇人此时不该死,服药后渐觉沉疴减几分。饮食多进精神长,不似从前神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