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二人扶素娘进内室,轻轻放在象牙床。盖好棉衾垂绣帐,房门带紧止灯光。二人悄悄
  朝外走,任婆子低声悄语叫姑娘。

“月姑娘,我还不困呢,咱娘儿俩再坐一回,爽着把那几盅酒儿打扫了罢。”秋月说:“我这回有些迷迷糊糊的了,再吃要醉了呢。”婆子说:“傻孩子,主子都醉了,咱们还不随着醉等什么呢?”秋月也笑了。二人又到原处坐下同饮,那婆子灌了秋月几杯,瞅冷儿把迷药下上,也将使女醉倒。婆子将他扶进房中,放倒睡下。出来也不收拾家伙,独自坐在廊下竹床之上。听了听樵楼三鼓,万籁无声,自言自语说:“是时候了。”遂站起身来,要作歹事。未知抱去双印害得性命否,且听下回便晓。


  卷四

  第十四回 救公子远逃黑夜 投乡村失落黄金

  且说任婆子从腰中取出钥匙来,开了东角门。原来镇国府的规矩,都是梁氏每夜带着仆妇各处提了灯照看一遍,按门上锁,次日_上房来取钥匙,这才开门。今日这钥匙是蜂儿偷出与他的。且住!常见那大户人家到了晚间都命仆妇在内里上夜,难道赫赫王府倒无有上夜的妇人?有所不知,只因高公秉性正直,说是仆妇白日内堂伺候,理之当然,黄昏上夜这一节最属不雅,主翁年老还可避嫌,若要少年主人,青春仆妇,留在内边过宿,王道本乎人情,本夫未免生疑,只是身居篱下,无可奈何,主人面前虽不敢怎样,见了妻子却有一番话说,竟致使人夫妻不和,自己又背了恶名,令人猜忌。更有一等好色狂徒,倚财仗势,以大压小。借着上夜之名,作那些暗昧之事,遇着烈性妇女,往往死于非命。一朝事犯,报应临头,那作主人的难免杀身之祸,败产亡家,不一而足。又道防夜原是男子之事,软弱才尚不可用,遇有盗火之事,谅几个妇女济得甚事?再者不作凶事于人,亦无飞灾临己,防患莫如省心,守夜不须妇女。高公以此居心,所以镇国府总不用妇人上夜。

  当下任婆见夜深人静,鸦鹊无声,遂把一溜门户慢慢开了,壮起贼胆,走入园来,两只眼不住的东瞧西看。婆子虽然胆大,园广夜深,径曲路幽,花木稠密,亭轩又多,到了这夜深的时候,哗拉拉池中的金鱼跳水,扑腾腾树上的宿鸟惊飞,不觉有些害怕起来。喜得月明如昼,路径又熟,一口气跑至后门之内,咳嗽一声。哑叭在外咳嗽一声。婆子又咳嗽一声,外边又咳嗽了一声。婆子听是了哑叭的声音,满心欢喜,开了门,见他站面前,说:“你等着,我抱他去。”说毕忙忙转身,回至兰室,轻轻推开门儿,慢慢掀起绣帐。只见素娘躺在床上,公子睡在旁边。婆子连衣带裤用红绫被包好,把公子轻轻抱起来,悄悄来至花园后门外,递与哑叭低声嘱咐道:“你把他那手镯子和珍珠都摘下来,好生收起。那镯我听说是皇上爷送与的,是无价的宝物,千万想着,小心仔细!”哑叭点头,婆子说毕,关门而去。哑叭转身回慎终原而来。

    任守志怀中抱定小公子,一边走着自沉吟。腹中暗暗叫嫂嫂:“你原来人皮子包着畜
  类心。想当初,饥寒难忍离故土,只为无钱家下贫。哥哥犯病身亡故,店主不容逐出门。
  你和我雪中冻倒看着死,遇见了仁慈千岁与夫人。救进暖房赐汤饭,又赏了棺木与衣衾。
  赏柴赐米赐地土,又赏房屋存下身。不但是你我死中得活命,那老爷洪恩真追及亡魂。
  自从那年到今日,我心中耿耿难忘这段恩。就便是粉身碎骨难报答,你怎么反害他坟前
  拜孝根。昨日有心将他劝,怎奈我有口不能云。欲待不来抱公子,又怕你另起阴谋生歹
  心。我今宵抱他到家存一夜,明日清晨送上门。看你心中悔不悔,也羞羞嫉妒的大夫人。
  二奶奶详情究理难饶你,定把阴人打断筋。”这哑叭,心中发狠来的快,到了燕山高府坟。

到了家中,推门进去,那公子怀中还是沉沉熟睡。遂把他放在炕上,自己坐在一旁,心中思想:“我明日若送了公子回府,二奶奶猜度出这个机关,一定要难为嫂嫂,还怕一怒送至官府,审出原由,国法难容,嫂嫂哇,你罪可就不小了!

    想当初,我五岁无娘死了父,跟着兄嫂过光阴。兄长是个痨病体,虽作个生活赚几
  文。全仗他说媒接喜作针指,养着我兄弟残疾一双人。虽然他诡计多端生性狠,待我从
  来无坏心。体饥问饱知甘苦,缝补不停辩寒温。从不憎嫌与打骂,知疼着热似娘亲。今
  朝作这糊涂事,只因小见爱金银。待我并无一点错,我怎忍为报人恩负嫂恩。若不将来
  送回去,何处安放小官人?若还等至明日早,连我也难辩清浑。”守志想至为难处,急的
  他扑头盖脸汗淋淋。忽然转身说:“且住,我何不竟往边庭走一巡。抱他去找高千岁,且
  在他乡住几春。与我嫂嫂留个空,叫他得便好脱身。趁此深夜急速走,若待天明祸便临。”
  主意一定忙站起,忽然复又自思寻。

暗想道:“且住,我听得说往雁门关去的路甚远,若是独自一人,寻茶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