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下,只见蜂儿才开后门,任婆子也就慌慌张张跑来。秋月向蜂儿问道:“谁抱了公子来?”蜂儿说:“我才开了后门,前边嫂子们才进来伺候,有谁去抱公子?”任婆子手一拍,说:“这也奇了,无人抱来,可往那里去了?”那伏夫人刚穿上衣服,正在床上坐着,听得此言,恰好似顶梁骨上折打了一块,失声叫道:“哎呀,坑死我了!你们好大……”刚说至此蜂儿跑进房来,望夫人又是送目,又是摆手。伏夫人浑身乱顫双手扎煞,两双眼瞪的一般儿大,看着蜂儿。

  那秋月听见蜂儿之言,惊慌无措,转身望里就跑。迎头碰素娘,说:“奶奶,公子没在这里哟!”素娘听得此言,

    只觉得顶梁骨上真魂冒,好似那当头浇下水一盆。登时粉面如金纸,哎哟了一声坐
  在尘。只叫:“娇儿倾死我,此事真真是罕闻!好端端的昨夜房中睡。关着窗棂闭着门。
  今日缘何不见了,你们快些各处寻!”秋月答应朝前去,任婆子故意慌张后跟。蜂丫头跑
  出房来搀黎氏,口中只叫二夫人。伏夫人又急又气难出口,暗骂蜂儿与老任。登时府中
  全知晓,吓坏苍头老郑昆。梁氏王氏与孙氏,步履如飞往里奔。张和王平黄了脸,李清
  赵泰走真魂。乱乱哄哄齐寻找,声声只叫小官人。大厅书房都找遍,连那了厨房仓库也
  搜寻。开门又到花园内,亭轩楼阁细留神。各处找遍无踪影,那时急坏众家人。郑昆里
  外乾搓手,梁氏着急滚泪津。无可奈何且回稟,男男女女跪在尘。

说:“小人们各处找遍,全然不见公子,也无什么踪迹。请夫人二夫人的示下。”伏氏怔(忄可)(忄可)一言不发,素娘放声大哭。郑昆说:“二夫人且莫悲啼,若依小人愚见,就此写下找贴,速速各处贴挂,收留谢银一千两,报信者谢银五百两。”素娘含泪道:“你就办理去罢!”苍头答应,出了后堂,当下写了几百张招帖,令人分头去帖。留张和、王平在家,自己带了李清、赵泰,唤了百十个庄户,百里内外,分头去找。

  人口如飞,登时传到四贤村内。原来伏准自十四日素娘备了节礼送他回家,与他母亲过节。十六日一早,正与滑氏吃饭,只见劳勤笑嘻嘻的跑进来说:“大相公,咱爷们可享定了福了!昨夜把个双印丢了,郑昆方才带着许多人从这庄里找过去了。”滑氏一声喝道:“还不住口,什么享福不享福的,这也是当话儿说的么?”劳勤说:“只咱娘儿三个,又无外人,可怕个什么?”滑氏说:“隔墙有耳,万一被人听了去,立刻就是饥荒!说着你还七个八个的强嘴,浅嘴的杂种,舌头就欠割了!”骂的劳勤低了头,撅着嘴走过一边。伏准说:“我得急急回去才是。”滑氏说:“你见了他们,如此这般方像。你合你姑妈、任妈、蜂儿说话时,都小心着些儿,不要叫人听去了。劳勤,快吃点子饭,送你大相公去。急去快来,到了那里少浪答拉,说出事来,要你狗入的眼睛!”劳勤说:“我知道。”当下吃完了饭。劳勤送伏准至高府,各自回去。不知伏准见他姑母说些什么,再看下回便知。


  第十六回 占灵卦逢凶化吉 写回书威逼势凌

  且说伏准回至高府,进了上房,抬头观看。

    举目留神观仔细,个个样儿都有别。黎素娘面黃声哑嚎啕哭,众仆妇木雕泥塑各发
  呆。蜂丫头丢眉撒眼一旁站,伏夫人低头无语把嘴撅。任婆子满面愁容不住劝,那一番
  小意殷勤真不觉。伏士仁故意惊慌问来历,老恶妇指手画脚诉情节。素娘说:“平空降下
  糊涂祸,令人心中疑难释。冤家若要无下落,高氏香烟那个接?千岁有日回家转,我有
  何颜对老爷?”蜂儿说:“郑昆四下去寻找,派了庄里一大些。大料不久有喜信,劝奶奶
  不必苦伤嗟。”伏准说:“可曾失了别样物?”婆子说:“并无丢个灯草节,单单不见小公
  子。”伏准说:“莫非夤夜遇妖邪。”三个人故意问答开设论,黎素娘,口内长吁泪珠撇。

素娘说:“依我想来,不是妖邪摄去,定是有仇人抱去害了。”婆子连忙说:“我的奶奶,你老可是相差了!千岁与二夫人素日行好积德,良善之名传于四方,咱这渔阳一郡只有受恩感德,思量欲报无由的,那里还有挟仇记恨之人?就是今日黑时,郑大叔刚说了个雇人去找公子,这合村之人响应而至,人人要去,都不要工钱,可见是老爷平日施德之效了,我劝奶奶安心等候,不久必然找回公子。天时不早,你老也该进点饮食,不要焦愁坏了身子。梁氏也不住的解劝,把素娘送兰室,命厨下作些汤饭,劝他吃了几口。

  说伏夫人见他们都往后边去了,左右无人,望着蜂儿说:“你们好大胆子,作的好事,叫我心中怎么好?”说着,落下泪来。蜂儿说:“作了不悔,悔了不作。你老把大相公看重了,別的话全不用说。”伏准跑至面前说:“我的姑妈,等着作老封君享福罢,不用犹疑了。”说着两手拉住衣袖,把脑袋顶在胸前,把伏氏连推带顶顶到里间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