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,接来揣在怀中。打躬谢扰,告辞出门,贺新送了老秀才,方才回去。  老秀才残疾腿、行步迟慢,刚刚走至大街人烟稠密之处,忽见四五个醉汉撕打乱滚,拥至跟前。老秀才腿脚迟慢,躲之不及他们,踉踉跄跄,挤至墙跟之下,半蹲半站,动转不得,只好紧紧靠在墙上。那一夥人推来推去打闹了多时,幸亏来了几个看街的兵丁,用黑鞭赶散,老秀才方得直起腰来,弄了一身灰上,用手挥拂,心中忿怒。幸喜离家不远,不多时到了门首,用手叩门。素娘开了门,说:“爹爹这时候才来,叫我娘儿们好不放心。”秀才说:“贺财东苦苦留饭,回来又碰见一伙打架的挡住路途,所以来迟。”说着,父女一同进房坐下。老秀才口內还喘息未定,陈氏说:“那姓贺的见了二叔的遗字,可照数给银子么?”秀才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。陈氏说:“这也奇了!病人昏愦,别的字写不错,可可的单把数目写错了,只怕是他昧心。”秀才摇头道:“妇人家不要猜疑人,我看那人十分谦和,说话义气。说起二弟与他交好,怎样知心,言至关切处,还有些伤感,起誓发愿,再三表白,又有二弟的寄字为凭,我料断无暗昧之事。”陈氏说:“无个对证,真假难辨,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。”秀才说:“你还说这话!他说黎兄如若不信,小弟情愿陪出这宗银子。你想岂是不真的事?我怎白讹人三四百银子?岂是读书人所行乎!”素娘说:“真假且莫说,只是那二百三十两可曾交与父亲了么?”老秀才点头:“都拿了来了。”遂用手掬出,打开一看,三口儿大惊。要知为何,下回分解。









  第三回 老秀才暗里遭殃 周老者雪中送炭

  却说黎秀才掏出银包,打开一看,并非银子,却是两块石头。原来被那一夥装打架的游街贼换去了。幸喜那三十两小包留在后边,不曾着手。正是:马倒鞍子转,没兴一齐来。三口灰心丧气,面面相觑。老秀才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。

    老秀才手拍胸膛双跺脚,怒气冲空叫上苍:“黎德谦平生未作亏心的事,为什么雪上
  又加霜?在家贫寒难度日,奔至京中弟又亡。五百多银子得了一半,还可以将就发殡度
  时光。刚才到手忽失去,分明是逼吾早见五阎王。”说着站起往外走,来至那德让灵前点
  上香。抚棺大恸呼贤弟:“阴灵不远听端详:我只说风风光光发送你,不枉你万苦千辛挣
  一场。又谁知你的哥哥交死运,财散人离两渺茫。到不如急速把我叫了去,省多少忧愁
  烦恼与悲伤。我合你黄泉路上重相见,阴曹同侍老爹娘。免的我触目生悲哀无限,追念
  前情欲断肠。再不得苦守寒窗习儒业,弟兄相伴念文章。再不得解衣让食敬兄嫂,着敝
  推新自忍凉。再不得轻携款抱怜侄女,时觅甘甜哄素娘。再不得怕我忧愁常解劝,谈今
  比古话衷肠。再不得怜兄憔悴愁兄病,衣不解带药亲尝。再不得兄唱弟和联妙句,月下
  花前雁字行。还指望并力操持成家业,手足完聚转回乡。谁知你飘然长逝抛了我,闪的
  我举目无亲成孽障。从今遇有为难事,你叫我向谁言讲向谁商?”老秀才越哭越哀如酒
  醉,陈奶奶低头无语泪千行.黎素娘忍恸含悲劝父母,门外边来了仁慈周善良。

  外面叩门,素娘说:“爹爹别哭了,周伯父来了。”秀才只得住了悲声,出去开门。老者抱着德让遗下的被衣等物,走进房中,一宗一宗付了,这才坐下吃茶叙话。那取银子的事情,老秀才说了一遍。老者点头叹气说:“罢了,这也是贤弟你的命运使然。但只如今家中停口棺木,甚是不便。常言亡者入土为安,莫如早早打发出,也完了这件大事。剩几两银子挪出几两,合在小铺中作本,每月得些利息度日。侄女弟妇若会针工,待我揽些生活,也得几钱银子的手工,就可以糊口了。贤弟以为何如?”秀才说:“小弟此时如在醉梦,承兄厚爱,所教自当从命,还望兄长替弟料理料理。小弟这两条腿久有疾病,这回一发疼痛,举步都觉艰难了。”老者点头应允。

  到了次日,周老者请了一位阴阳生,择了日期。此时秀才两腿肿痛,躺在床上不能动转。全亏周老儿一力照管,糊了几件冥器,雇了一顶棺围,四个吹手,与德让棺发引。秀才在床上躺着,大哭了一场。陈氏母女坐两乘小轿,送出宣化门外义地埋葬。计点所剩之银,不过十七八两,拿出十两交与周老者作本,每月分些利息,买柴粜米,将就度日。又是初至京中,油盐酱醋都是钱买,这一点来头那里接济得上?不上半年,把那十两本银也就用尽。老秀才腿疾时好时犯,看看成了废人。岂意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这也是黎素娘前因造定,遇今世的颠沛循环,那陈氏奶奶忽然患起病来,十分沉重。素娘着忙,求神问卜,请医服药,岂知大数该然,百般无效,到了八天上,辞世去了。当此时一无所有,父女二人,计无所出,只落得相对哀哭。悲苦之状,一言难尽。

  正在万难之际,周老者拿了香纸前来吊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