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请谁吃的? “芙蓉笑道:“是送来请亲家妹妹们的。”就将自家同蟾珠来 的缘故说了一遍。宝钗道 :“既是这样,竟叫他们摆在百花轩, 摆上一张桌子,全给咱们摆上,将酒也温起来。这里也收拾的差不多,等着这三个零碎箱子装完就结了。”嫂子们答应着,到百花轩去摆席。芙蓉们又帮着,七手八脚的不一会儿将三大只零碎箱子又装的妥妥当当。
  丫头们去舀了三四盆热水。这宅里面横竖没有半个男人影儿,奶奶、姑娘们都脱了衣服,擦身洗脸。芙蓉笑道 :“宝姐 姐同珍珠姐姐一样儿的皮肉,一样儿的胖,真是一对的玉美人儿。”宝钗道 :“这儿除掉了大嫂子瘦些儿,余下的都一个样 儿。”珍珠笑道 :“五妹妹真活像一个人,我那几天不好说, 这会儿是姐妹,说也无碍。”蟾珠道 :“说我像谁?”宝钗道: “也是咱们一个闺中朋友,叫做紫鹃。这个人早已仙去了。” 芙蓉笑道 :“咱们初见面,你们又说我像个谁 。这会儿又是五妹妹也像你们的好朋友。天下的人嘴脸儿同的多着呢!不过有一处两处像就是了,那里像的这样全?”宝钗笑道 :“独有 你们两个像的一丝也不走了样儿,这才像的古怪呢!”珍珠对芙蓉道 :“咱们猜你右胁下有块朱砂记,怎么猜的这样准呢? “芙蓉笑道 :“你身上也有一块。”珍珠道 :“我这块在左 边,又在胸口儿上,同你的方向差着呢。”芙蓉笑道 :“咱们 两个身上都有了记号。将来年深月久认不出面貌来,只要说出身上的记来,一看就知道谁是谁。”珍珠笑道 :“你们都记着 我同他的记号,将来好认识。”大奶奶道 :“快些擦擦脸,咱 们去吃晚饭,让他们也好歇歇。”宝钗道 :“横竖没有外人, 就穿着短衫子,也不用穿裙子了。”珍珠笑道 :“也罢,且舒 服一会儿再说。”姐妹们擦身洗脸,诸事完毕,都是短衫子,到百花轩来。见两张桌子摆满的全是碟儿、碗儿,珠大奶奶笑道 :“今儿三姨儿可是花了钱了。”蟾珠道 :“这又算什么呢?”宝钗道:“咱们吃不了这些。拣着咱们喜欢的留下几样,余下的散给他们也去乐一会儿。以后是一天忙似一天,直等着下了船去这才安静。”珍珠同李宫裁都说 :“甚是。”就将桌 上的果子、点心、菜蔬拣着精致的留下了些,余外尽散给众人。
  大奶奶又替他们分派妥当,叫他们大大小小的都去吃饭。这里留着荣贵、抱琴、红妆,还有芙蓉的姑娘桂月、大奶奶的姑娘丽鹃这五个人伺候。珍珠又叫人端了两样菜四个碟子,送去给两个奶子同哥儿吃。众人分派完结,依次坐下吃酒。
  当值的嫂子们来回大奶奶道 :“咱们家的饭菜端在那里?” 大奶奶道 :“有两碗鱼汤是咱们要的 ,送到这里来。余下的端到垂花门,同这些嫂子们拢共拢儿去吃罢。今儿是你当值,须要四处留心照应,别叫众人吃个大醉,叫太太知道咱们就得了不是。”嫂子们答应着去了。宝钗道 :“咱们再派荣贵、抱 琴不住脚的四处巡察,又可照应,这才放心。”珍珠们都说:
  “甚是。”赶着递了几样点心给他们吃了,派抱琴、荣贵两个 人分头儿去上上下下各处照应。
  丽鹃点起红烛,姐妹几个畅饮谈心。宫裁道 :“咱们今儿 一叙,以后就没有了空儿。等着到了家乡,不知几年上又才见面!”芙蓉道 :“咱们见的还快,倒是五妹妹到广东去,要隔 三四年才来呢。”宝钗道 :“你们两个将来是长叙一处的,咱 们是从此风流云散。”芙蓉道 :“这也难说,保不住将来姐妹 们长在一堆也论不定。”珍珠道 :“宝姐姐不久母女相逢,又 得了两个好妹子,以后都是快心的境界。惟我自从这几年以来,生离死别了几次,将个心都伤透了。其间的眼泪,也不知流掉了多少。如今又忽然的同你们相逢,又要忽然生生离别,真叫我几次消魂,几番肠断!我又不能像宝姐姐的落落心胸,襟怀豁达。凡有一切,他都可以看透,我如何学得他来?我这一程子心神不定,恍恍惚惚,竟像是掉了心的一样。总想活着很没有味儿,不如丢开了手倒省了好些眼泪。”宝钗笑道 :“凡人 都像了你丢开手,那阎王爷殿上那儿挤得下这些躲眼泪的鬼呢?”宫裁们都吃吃大笑。
  蟾珠笑道 :“咱们只顾说话,也忘了饮酒。”宝钗道 :
  “咱们不住嘴的吃,珍丫头不住嘴的说话。”芙蓉道 :“我敬三姐姐一杯。”珍珠笑道 :“不用敬,你们吃过几杯,我都补 吃就完了。”蟾珠道 :“不用补吃,将咱们的杯子都斟上酒, 三姐姐挨着吃过去就是了。”珍珠道 :“使得。”命红妆、桂 月见杯斟上。珍珠一面吃菜,一面饮酒,挨着次儿饮干。宫裁笑道 :“近来珍丫头的酒量竟大的多呢。那年在宝兄弟的怡红 院给平丫头做生日那晚上,一个个都吃的大醉。珍丫头那里会吃这些酒?”宝钗道 :“想起来那晚上真热闹,只有林姑娘正 在病中。可怜咱们当日饮酒快活的事,也就是那一晚上,人又齐全,酒也畅饮。自从那一叙之后,虽是常常吃酒,总没有那一天的大乐。后来一天一天的散掉了,死的死,去的去,直到如今,真令人不堪回想。”芙蓉同蟾珠笑道 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