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什么孙太太吗?”金夫人笑道 : “就是他闹了 大事,三条人命呢!”王夫人忙问道:“怎么三条人命?”桂恕道 :“我听见说那个姓孙的有个亲戚姓韩的,叫做什么韩捣 鬼。”贾珍接着赶忙问道 :“韩捣鬼怎么样?”桂恕道:“听 说这韩捣鬼带着一个侄女儿从山东来到这里投奔,姓孙的就留他爷儿两个住在家里。昨晚上孙家请客赌钱,想是叫他侄女儿陪客。也不知是为什么,在里面赌钱一个姓张的叫做什么张标子,不知怎么同那姑娘翻了,拿起赌钱的盆子打了过去,一下子就将那姑娘打死了。韩捣鬼同他不依,那张标子又将他打了一顿,谁知那韩捣鬼气忿不过,就在他院子里吊死了。他本家姓花的拉住了自然要不依,那张标子真是个标子,叫众人攒着一顿乱踢乱打,又将姓花的打死了。一会儿就是三条人命。”
  王夫人问道 :“妹夫怎么知道吊死的是韩捣鬼呢?”桂恕道: “我原不知道什么韩捣鬼, 只因刚才那个姓孙的来找我替他刑部里去说人情,是他亲口对我说,我才知道。”贾珍忙说道:
  “如果韩捣鬼真个吊死了,实在是报应不爽,真令人可怕。 但是那个侄女是不是只怕还未必真,其中尚有缘故。”桂恕道:
  “千真万真,刚才姓孙的说,韩捣鬼的侄女儿因为丈夫没了, 无人倚靠,到这儿来投奔他的。谁知那张标子要调戏他,那个堂客不依,就骂起来,要同他拼命。张标子一时怒发,拿起赌钱的盆子当头一下,就打死了。所以我知道是真的。”贾珍笑道 :“我只要韩捣鬼是真吊死就是了,那堂客真也好,假也好, 咱们管他做什么?”两位太太在那边点头叹息道 :“好报应, 好报应!”贾珍道 :“有一个人,说起来亲家也该知道。”桂 恕问道 :“是谁?”贾珍道:“韩雪江先生,亲家可知道?” 桂恕道 :“韩雪江不但知道,而且相好。那年他带了家眷去找 他姐丈鞠冷斋,自从那年去后,杳无音信。于今鞠冷斋现在家姐丈家里给梦玉看文章。冷斋同祝大宗伯同年中最为相契,所以去官之后,就在祝家。倒不知雪江近在何处?”王夫人用手指着友梅笑道 :“此即雪江之女也。”桂恕惊问道 :“怎么他是雪江的女儿?”王夫人笑道 :“叫你大亲家说这缘故。”贾 珍就将他到山西的光景,直说到昨晚车惊轮断,宝妹妹带他回来相认拜母,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桂恕同金夫人不胜惊叹,说道 :“昨晚马惊插车,这都是雪江夫妇阴灵默佑,故意送到这 儿来的。大姨太太收他为女,我们都是感激。既是这样说,那韩捣鬼是死有余辜的了!他吊死也还是雪江之灵,天理昭彰,令人可怕。”说着,叫友梅到面前,问道 :“今年几岁?”友 梅答道 :“十四岁。”桂恕道 :“从今以后,须要孝顺太太,以报救你的这番恩义。”友梅一阵伤心,泪流满面,不能答应出声,呜鸣咽咽哭的十分伤感。桂恕安慰他几句,说道 :“我 见你姑爹鞠冷斋,对他说你的这一番风波际遇,也叫他夫妻两个放心欢喜。”贾珍道 :“咱们吃面罢。”桂恕道 :“天也不早了,我竟领了盛赐,以便起身。”太太吩咐家人摆面,家人们一齐答应,立刻两边摆起杯筷,挨次坐下饮酒。今儿连赶车的都一概有面。此时内外端面上菜,往来不绝。
  王夫人恐他姐妹们哭哭啼啼,倒要引起老姐妹离恨,因想出一个主意,说道:“今日是妹夫、妹妹荣升大喜,都要放量饮他个十分得意。少刻上车,姐妹们一笑而别,不许用送行俗态:嘱咐叮咛,牵衣流泪,甚属可笑。我们今儿不必学此故态,给他个大醉,一同上车,不必说话竟自分手。将来书信常通,有话很可说得,又何必上车的时候唧唧闹的心烦意乱呢!”
  桂恕笑道 :“大姨太太的话很是, 咱们今儿分手不许有送行俗套,都要吃的醉醉的上车最好。”贾珍命取大杯来,两亲家畅饮。这边太太们也说说笑笑,欢乐饮酒。那些内外家人、仆妇也都吃酒吃面,将个长亭的大饭店做了开筵东阁,十分热闹。
  不觉已过了晌午,老爷、太太们俱已用毕。各家丫头、媳妇们收拾完结,四处车马全行伺候,贾府办差家人检点收拾一切物件。桂怒笑道 :“咱们不须嘱别,竟是各上各车最好。” 太太们都道 :“甚是。”各人领着丫头、媳妇都到外面,桂恕 同金夫人道:“咱们今儿闹做新样儿,先送太太们上车回去,咱们起身,这倒有趣。”王夫人笑道 :“送行原是先送行人, 咱们今儿说过,不必你送我送的,竟是一齐上车,各人走各人的最好。”桂恕道 :“既是如此,咱们竟请上车。”这几处家 人、媳妇们都纷纷伺候,各上各车。此时珍珠、芙蓉、宝钗、蓉大奶奶拉着蟾珠、太太的手不忍分离,太太们瞧见,催着上车。可怜姐妹们一句话也说不出,硬了头皮,各家的丫头、嫂子们扶着流泪上车。太太、奶奶们也都各人分手。只听见一声吆喝,车马纷纷各分南北。从今是:
  寒侵旅帐知霜重,行到天涯觉梦长。
  不言桂恕从此长行。且说邢夫人们原打谅着分离的时候有一番悲切,谁知新样儿一齐上车,竟是这样一走,倒省了多少离愁别恨。坐在车里,望望两边野景,不觉日已沉西。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