俱是银簪、素花,乌云上挽着一个二指宽的白布圈儿。
  祝母瞧见,连忙站起笑道 :“成天在这里盼望,怎么今日 才到?”旁边两个姑娘,扶着老太太下了脚踏。桂廉夫夫妻两个忙走上前,一齐跪下,祝母着急说道 :“舅老爷、舅太太快 些请起,真不敢当。” 两边的姑娘们赶忙扶住。桂廉夫们拜完 请安,祝母站着回拜,说道 :“恕我不能行礼。” 金夫人道:
  “别了老太太不觉又是十年,光阴转瞬,老人家精神康健,丰 采如初,只是头发又白了几许。” 桂廉夫道:“老太太福寿双 全,儿孙绕膝,真是西池仙母。” 祝母谦逊了几句,吩咐姑娘 们端过凳子,摆在榻前让舅老爷们坐下。
  桂堂姐弟两个过来行礼,祝母瞧见满心欢喜,说道 :“好 儿子,快些起来。”蟾珠姐弟拜毕,祝母一手拉着一个,说道:
  “十年不见,都已长成,真是一对玉人儿 。我听说堂儿很肯念书,不愧书香有继,将来同梦玉哥儿两个作个同年,也不枉寒窗苦志。”桂廉夫笑道 :“总托奶奶的福庇,将来如果读书 有成,庶不负老太太这一番期望。”桂夫人笑道 :“我听说蟾 珠也肯念书。”金夫人道 :“每天针黹之外,就手不释卷的看 书,我正瞧着很繁。”祝母笑道 :“我家海丫头们都爱念个书, 既是你怕繁,横竖他总是我家的人,你今日就交给我,不必带他到广东去,省得大远的道儿,又要差人去接 ,费那些事。” 金夫人说道 :“蟾珠年纪尚小,此时断难留下。且过二三年我 亲自送来,不须老太太差人去接。”祝母见金夫人着急,故意怄他道 :“谁叫你今日带他来呢!既进了我家门 ,就是我家人,要想带去,是断不能的了。”金夫人听说,急的面红面胀,一声儿也不言语。桂夫人瞧见,不觉大笑道 :“老太太故意怄 你,你也值得脸都急红?”祝母同桂廉夫都好笑起来。金夫人放下心,亦自觉好笑。
  桂廉夫想道 :“老太太这会儿说着闲话,幸而没有提起大 爷,再坐一会,恐难走脱。不如走脱身出去,让太太们进来说话罢。”主意想定,对着老太太道 :“侄儿去见姐夫,再来同 老太太细谈家务。”祝母点头道 :“你姐妹也很惦记,快去同 他说会子再来。他这几天心都伤碎了。”老太太说着,掉下泪来,不胜悲切。桂廉夫赶忙站起,祝母吩咐修云、魁儿陪往怡安堂去,对蟾珠道 :“你们两个也同去见姑夫,带着你父亲去 劝劝他。”蟾珠们答应,一同出了房来。
  此时,各位太太、奶奶们都在介寿堂等桂廉夫出来,挨次拜见。蟾珠姐弟向各位拜完,廉夫领着女儿同修云、梅春往怡安堂去。里面金夫人同着各位太太、奶奶、姑娘、姨娘们俱见过了礼,在老太太屋里坐下,彼此叙说十年风景。谈了一会,金夫人要到承瑛堂去,老太太吩咐摆过点心再去。
  不言太太们饭后往承瑛堂之事。且说桂廉夫来到怡安堂,听差的嫂子进去回过老爷,赶忙掀帘伺候,让桂老爷们进去。
  祝筠听说廉夫上来,赶忙起身到房门口儿来接。桂廉夫将到门口,就有两个效力姑娘掀起湘帘,祝筠瞧见忙走出房,弟兄拉手,两人走进屋里对拜一番。蟾珠、桂堂拜见姑丈。祝筠让廉夫们坐下,未曾开口,先泪流满面,问道 :“兄弟,你出京时, 想大哥病已沉重,谁知弃我长去了!”说着,掩面而哭。廉夫亦含悲劝道 :“姐夫,你虽手足情深,自不能已于悲悼。然此 时惟你一人所关非小,况老太太年已古稀不胜悲切,正宜强意为欢,以解北堂之恸,方不失为孝子、悌弟之心。倘你再若失调,不但难以祝望萱亲、抑且使大哥、三弟不安于地下。务望节哀珍重,是所切嘱。”祝筠连连点头,说道 :“兄弟金石之 言,我当铭诸心版。只是不到三月之间,两伤手足,人非草木,情何以堪?”桂廉夫道 :“寿夭穷通,数皆前定。你此时徒悲 无益,况你责任甚重,更宜自爱!”廉夫们正在叙谈,外面回说 :“姑老爷同鞠亲家老爷在忠恕堂,请舅老爷相见。”祝筠 笑道 :“梅香月同鞠冷斋一样性情,真是玉山高并。连日在金 山寺为大哥、三哥作四十九日道场,托冷斋、香月照应。今日想是知道你来,是以归来独早。”桂廉夫道 :“我还到两边灵 前哭拜一番,明日再给他哥儿两个上饭。”祝筠道 :“罢呀, 一拜已足慰兄弟之灵,何必又要费事?你且去同香月们吃了饭再拜不迟,晚上邀香月、冷斋进来剪烛西窗,以消长夜。”廉夫点头,刚要出去,见个体面媳妇来请桂大爷同姑娘到介寿堂吃饭。梅春、修云、桂家姐弟候着桂廉夫出去,才往介寿堂来。
  桂廉夫到了忠恕堂,梅香月同鞠冷斋都是十余年阔别,彼此见礼之后,大叙寒暄。用过早饭,小子们伺候漱口洗面,梅香月陪着先到崇善堂祝露灵前哭作一番,香月代为致谢。吩咐值日家人到荫玉堂知会梦玉,并令其点起香烛,伺候着舅老爷过来祭拜。家人们答应,过去伺候。
  梅香月陪着桂廉夫一路说话,不须轿马,西间壁有半箭来路,就是尚书宅第。桂廉夫们走到门边,老家人徐忠、赵禄迎着给舅老爷请安。桂廉夫赶忙扶住,对徐忠道 :“自从你起身 之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