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写的实在糊涂,到底是左下肉,右下肉,中下肉,也该分个地方。怎么糊里糊涂的写上一句,叫人瞧了怪着急。这样不通的人,也该割去下肉才是。”宝钗笑道 :“若是不通的都要割 去下肉,那不用说了,叫那些奶奶们听见了,要急的上吊。”王夫人正在悲感,听了宝钗之言,不觉转悲为笑,说道 :“我再看不出那孩子是这样的结果,真令人可 怜。”宝钗道 :“婉妹妹倒死的热闹,殉葬的人都不知有多少。” 王夫人惊道 :“有谁殉葬?”宝钗道 :“茗烟信上写着:周姑娘在接引庵开吊,宅里都到,所有一切都埋掉了。可见那日凡来吊丧的人以及和尚、姑子、轿儿、马儿拢共拢儿埋了,这不是个热闹殉葬吗?”王夫人们止不住的纵声大笑。李宫裁道:
  “宝妹妹这张嘴,谁也说他不过。”王夫人道 :“那几年不亏他给我解闷,我也活不到今日。”
  平儿道 :“我有事要回太太,倒叫这书子打了半天岔。周 姑娘业已不在,等着有便人寄几两银子去,给他坟上烧张纸儿,尽尽心,也不枉一番相得之意。”王夫人点头道 :“事已如此, 尽着哭他也是无益。你要说什么事?”平儿道 :“二十是老爷 三周年,太太脱孝,我上来请示下。”王夫人道 :“老爷生平 最嫌的是念佛 ,又不喜欢热闹 。春天宝钗们梦中见老爷说:
  ‘因生前正直无私,一生忠厚,身后做了巡方使者。’可见做经事超度之说很可不必,倒不如开春之后,有修桥补路之事做些,以资冥福。到二十这天,只消在家祠设祭,举家脱孝而已,不必费事。”平儿唯唯答应。
  垂花门的周大奶奶上来回太太道 :“外面有个本家的爷们 要见太太,有个帖儿。”王夫人看那帖子上写着 :“侄孙英百 拜。”宝钗道 :“这又是那一枝上爆出来的?”王夫人道 :
  “你们将斌老爷交来的族谱查查,是那支那派。命环儿去会他。 再瞧瞧远族总单上有他没有。”
  周家的答应,传话出去,请环三爷会客。里面宝钗、友梅、巧姑娘分着细查族单、宗谱,并无其人。不一会,贾环进来说道 :“那个本家的侄孙儿,他说是个秀才,一向在外游学,新 近来家。昨日没有赶上祭祀,今日来一定要见太太。我瞧着他很有些讨嫌,谁有大工夫陪他坐着。”王夫人道 :“且去叫周 瑞进来,问他是那一支派,我再见他。穷亲穷族家家都有,休要嫌他。”正说着,周瑞进来。王夫人吩咐,叫他好好的问那客人,是咱们家怎么样的宗派,休要得罪人家。周瑞答应去了。
  一会进来回道 :“那个人气大着呢,。奴才才开口问了一两句, 他就大嚷大叫起来,说道:‘我不姓贾,我到你家来干什么?
  有钱有势,就该欺负我们穷本家的吗?’他还要将奴才送到学老师那里去打板子。奴才听了,又好气又好笑,只得来请太太示下。”王夫人听了,甚觉好笑,说道 :“既是这样,环儿跟 着我到崇本堂去见他,就可问他的宗派。”
  周瑞赶着出去伺候,里面的姑娘、媳妇一大群跟太太出垂花门。到了崇本堂,叫人去请那本家进来。不一会,有七八个家人、小子同着那秀才大摇阔步而来。王夫人望去:约有三十多岁,瘦面短须,耸肩驼背;带一顶旧方巾,穿一件深兰色棉布旧道袍,脚下站底方头履。走到门边站住。王夫人吩咐 : “进来相见。”贾英听说,赶着走进厅内,见王夫人站在左边, 后面站着一大群粉白黛绿、花容月貌的美人。贾英觉着一阵温香钻心刺骨,身不由己,耳热眼跳,因王夫人站在面前,不敢仰视,低头说道 :“二叔祖母请台坐,容侄孙贾英拜见。”王 夫人笑道 :“常礼罢。”贾英不由分说,朝上跪下,恭恭敬敬 拜了八拜。站起来,赶着趋向那些丫头、媳妇道 :“姑姑、婶 子请上,侄儿贾英拜见。”连忙跪了下去。王夫人笑的握着嘴不敢出声,将一只手向着家人们乱指,意思叫家人们拉他起来。
  那些家人只道太太指着叫他们出去,都一齐忍着笑退出厅门。
  贾环握着嘴,笑的不敢仰视。这些丫头、媳妇们见他跪了下去,一个个抿着嘴儿笑着,都远远的站开。那贾英想着,这一大堆的姑姑、婶子不知有多少位,跪在地下尽着磕头。王夫人极力忍着笑,说道 :“你们扶起来。”家人们听见,这才进来将他 扶起。贾英起来,向空处又作了几个揖,然后过来对着王夫人道 :“侄孙媳妇同曾孙女都叫请二叔祖母安,问姑姑、婶子好, 一半天再过来磕头。”
  王夫人叫他坐下,丫头、小子送过茶。王夫人问道 :“相 公是那一支派?”贾英躬身答道 :“我曾祖名叫贾至诚,很有 个名望,无人不知道的。生两子,都是文字辈的。长名贾文魁,次名贾文宾。这文宾公未娶而夭,惟先祖文魁公生先父,名叫贾玉。当初先祖文魁公在日,蒙宁荣二公相待最好,一天也离不了先祖的。其中弟兄们最相好的,就是这里的政二叔祖。那时候文魁公比二叔祖大两岁,哥儿们好的比嫡亲手足还要什么些儿。后来宁公谢世,所有一切丧事,都是先祖文魁公一人经理。谁知宁府听了谤言,颇有冷落之意。先祖竟绝迹不去。这里二叔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