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众人坐下,海珠道 :“明儿的分子,连咱们三个都 要算在里面才得。或者玉兄弟不出分子,还有个因。我同掌妹妹又不出门,又不生日,好端端的不出分子,岂不可笑?”紫箫道 :“大奶奶也说得是。咱们竟依着公派。”五福道 :“派不派都容易,倒是怎么个儿办法?”李姨娘道 :“明儿是老爷 请松大老爷同各位太爷们在崇善堂看苏州新到的班子演什么《金谷园》新戏,就接着下去给老太太做生日。咱们家的两个 班子明儿都闲着。我的意思竟是早上吃面,各人赶着办各人的公事。午后咱们在如是园的秋水堂吃酒,就叫瑞宁班的小人儿们演新排的《无底洞》。秋水堂又宽绰,又凉快。再者梅姑太太明儿准到,咱们备一席敬老太太,就给姑太太接风。摆在承瑛堂,就着三老爷、三太太,又没有外人,随三老爷爱听南词也好,爱说大书也好,爱看戏法也好,都是现成,要叫谁,就是谁。明儿早上叫人吩咐听事的知会那些先生们,都不要走开,在家伺候着。咱们一早就要回明老太太同太太们,赏我们半天假,大家乐一乐。错了明儿,谁也没有空儿。”梦玉也不等说完,喜的大叫道 :“有趣,有趣!就是这样很好。这会儿就去 回老太太。”海珠们听见了,“嗤”的一笑,说道:“你真是傻子,老太太早睡觉,这会儿还等着你去回话呢!”李姨娘道:
  “你别性急,明儿请早安的时候再回不迟。”紫箫道 :“事 情呢,竟是一定面不可移的。这样办,须得要出个知单,众人才知道。”如意道 :“很是。蝶妹妹去取了笔砚来,咱们起个 稿儿。”书带说 :“又不做文章,起什么搞儿呢?拿个全帖来 一写就是了。”紫箫道 :“你这么通,倒不去下场。”书带笑 道 :“等着我明儿捐个监生,也去混混。”五福笑道 :“那儿有个母监生?若是点名的时候,大人们问你,腹中可有文章没有,你怎么答应?”紫箫不等书带回答,抢着说道 :“我替你 说,监生腹中并无文章,只有一肚子的溺。”掌珠刚喝着一口茶,不觉“噗嗤”一笑,喷了陶姨娘、兰生一脸一身,大家哄然大笑。各人丫头赶着送上毛巾,擦脸的擦脸,擦身的擦身。
  书带笑着来打紫箫,跑的过猛,不防踹着地下扫不尽的果子皮,“咕咚”一跤栽倒在地,将这些人一个个笑的弯腰曲背,话也说不出来。海珠们笑的只是摇手。梦玉一面笑着,一面过来扶他。如意笑着道 :“这个才叫做监生及第。”书带站了起来, 梦玉给他上上下下的抖灰,众人才止住了笑。兰生道 :“这一 跤,只怕文章都跌出来了。”紫箫道 :“人家的文章掷地是金 石声,他的文章掷到地下’噗’的一响,是块肉声。”众人听了,又复大笑不止。书带也是笑不可仰,赶到紫箫面前,将他揿倒杌子上,使劲的在他身上混掐,笑的紫箫没口的告饶。书带问道 :“你还敢混说不混说?”紫箫摇头答道:“再不再 不。”书带说 :“你亲亲热热的叫我一声,才饶你。”紫箫说: “要叫你个什么才亲热呢?”书带道:“随你,若是叫的不 好,总不饶你。快些!你再不叫,我就混掐。”才要动手,紫箫忙道 :“我叫,我叫。我的亲亲热热知心知意的监生妈!” 引的众人又拍手打脚的大笑。书带笑道 :“你还要加字眼!今 儿可是要定你的小命儿!”急的紫箫“好姐姐、好妹妹、好姑妈、老祖宗、老太太”一路的混叫。书带笑道 :“罢了,饶你 这小蹄子罢。”放了手,将他拉起来。紫箫云髻蓬松,金钗堕地,杌子上揉坏了多少的茉莉、栀子,一面挽着乌云,说道:
  “何苦呢!将人家个头闹的像个什么样儿呢?”书带道:“你 不招我,我就惹你的吗?”紫箫说 :“是了。妈,你老人家 请坐着,等我明儿买块豆腐来孝敬老人家,赔不是。”书带一面走着,说道 :“乖孩子,饶了你罢。”众人的笑声那里止得 住。紫箫笑道 :“不害臊的,蛋黄儿没有长结实,就要做妈!” 兰生道 :“紫丫头,你今儿想着要笑死谁?你再惹人笑,我 就撕开你的嘴。我看你还说不说!”紫箫道 :“我的嘴预备下 几箱子,专等着姑娘们去撕呢。”梦玉直笑的大嚷大叫。
  金凤端了一碗煮的莲子、扁豆、米仁、芡实,蝶板拿着个银羹匙、一碟的雪白洋糖,都站在梦玉面前,梦玉接了羹匙,就着金凤的碗吃了一口,又加上些糖调了调,又吃几口,摇头不吃了。翠翘递过茶来,漱了口。雁书过来给梦玉除了束发冠,将发扎了两个丫髻,脱去皂靴,换了双厚底纳绣满花鞋。蝶板、金凤伺候着解带脱衣,穿上一件百岁衫。这百岁衫,是那些有年纪穷人的布衣服,不拘颜色,要一百个老头子的,是老太太做了新的,给他们换了。每件衣上取一块,斗成一件衫子,与梦玉穿,总是一年一件。因梦玉是个独子,又生在富贵家,恐其享福折寿,故此要借穷人寿数,替他解解灾难。每晚请过安,到自己屋里就要穿上,一年三百六十日,是没有一天不穿的,所以这会儿金凤们替他穿上。此事表过不提。
  兰生道 :“笔砚放了半日,是谁动笔?竟请写起来。”五 福道 :“大奶奶一写就是了。”海珠道 :“姨娘们不拘是那位,请写。”陶姨娘道 :“咱那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