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及。此猴若到世界里,只怕有得闹呢。”宝玉道:“一个小猴子怕他做什么。”

  东方曼倩道:“他那幻身,要大就大,要小就小,没有准的。又拜了齐天大圣名下做干儿子,把大圣闹天宫翻筋斗云各种本事都学了去。最可怕的是吹一根毫毛,就变成一个小猴子,同时可以变成无数的化身。他一缩起来,身子很小,跑得又快,连观音菩萨的紧箍咒也扣他不着呢。”苏子瞻在旁掀髯大笑道:“无私心不发公论。曼倩先生何尝是卫护咱们司文院呢,他常到王母园中去偷桃,自从有了这猴子,桃儿没熟,就被他带青啃了去,大家弄的没得吃,所以恨到如此。”

  东方曼倩笑道:“东坡先生且慢嘲笑,我的话还没说完。你们知道商纣的宠妃姐已么?大家都说知道,东方曼倩道:“你们未必知道得全,那妲字是殷朝女官的名,因女官不止一人,都是按天干排的,就和胭脂苍那些排二排三、排六排七是一样的。那妲已刚好轮到排六,她本是玉面狐狸转世,周武王灭纣,把她也杀了。阎王因她狐媚惑主,罚做章台歌妓,因此记的唱本倒不少,可惜都是些俚俗的。后来又到冥间,自夸她的阴功,说是专门救人之急,将身布施。

  阎王一时懵住了,说道:‘将身布施,是慈悲佛心,快给她一个好去处吧。’判官便注定她来生做礼部尚书,兼管乐部。那乐部或许是她所长,礼部却管着科学学校,她只懂得唱本上的字、唱本上的句子,要迫着士子当金科玉律,那可误尽苍生了。”贾珠道:“这话未免言之过甚。她从前不认识字,既做了官,还不装做识字的么?”东方曼倩道:“若如此倒好了。她就因为自己不认识字,不许以后再有认识字的,要叫天下人的眼睛都跟她一样的黑,所以要闹糟了呢。”苏子瞻大笑道:“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天下人的眼睛本来就是黑的,这都是误在离娄的一句瞎话,说至此便不说了。”

  众人定要追问,宝玉又再三央及道:“苏老先生你说了么。”苏子瞻方笑道:“那离娄是眼光最亮的,一日被吃过鳖宝的赌输了,未免有些牢骚,到了阎王面前大发其议论,说人的眼睛要叫他反背过去才对。阎王听了他的话,吩咐判官,所有托生的人都叫他瞳仁反背,因此这些人看黑成白,看丑成美,认为当然的,岂止那玉面狐呢?”宝玉道:“可有什么法子补救没有?难道玉帝就不管了么?”苏子瞻道:“玉帝先不知道,后为包龙图上了一本,说得十分肯切,玉帝当下就把阎王严重处分。可是已生下来的,没法子收回,总要等他们夭年尽了,另有一帮人托生出来,眼睛才会正呢。”大家听了,莫不叹息。宝玉怕黛玉在家里闷着,又坐了一会儿,便自回来。

  此时林如海已从天曹回至新邸,见了宝玉,便问司文院中诸人有何高论。宝玉将东方曼倩、苏子瞻所谈的话,都述与林公听了。林公笑道:“他们两位本是好诙谐的,若说这些妖魔下世造劫的,固然不少,可也有托生在前,眼睛并未反背,即如府上珍大爷、兰哥儿,他们的眼睛又何尝不亮呢?古今文运只有消长,断无永废。你只瞧着罢了。”又笑道:“我们同曹里有个人,脸上生个大黑痣,比钱还大,皮肤又黑又紫,眼圈上两个大黑圈,象天然的墨晶眼镜,没一个不说他丑的。若到世上遇着瞳人反背的,都当他张子暇、宋子都,岂不是个大笑话。”那晚上宝、黛二人陪林公夫妇谈到夜深,方才就寝。天上易晓,一到寅卯之交,便又起来。

  林公夫妇看侍姑爷、姑奶奶真是十二分体贴周到,宝玉自是感激,更见不安。每天总到司文院走走,听那些新奇议论,比说书还有趣味。闲的时候,同黛玉带着睛、鹃、芳、藕也各处逛逛。连玉帝的灵台灵囿,西王母的蟠桃园,仑宫的琼华室,朱霞馆,都逛到了。

  那天宝、黛二人同去寻贾佩兰。佩兰说:“前几天秦可卿到这里,问起你们,还说你们若来了,叫我知会她,她就赶来聚聚。”宝玉道:“姐姐,你就写信去吧,我们在这儿也没几天耽搁。”佩兰笑道:“宝兄弟,你还以为象尘世上那般辗转么,这里来往很方便,只要一通知她,当天就来了。”又道:“今晚上兜率宫还有群仙会,你们去不去?”黛玉道:“既赶上了,咱们也去玩玩。”佩兰道:“晚上我去找你们,见见姑太太,咱们一块儿去吧。”当下约好了。黛玉因要到蕊珠宫,便辞了佩兰,自和宝玉同去。

  直至傍晚方回林府吃过饭,正陪林公夫妇闲谈,晴雯走来回道:“小蓉大奶奶同着一位姑娘来了,她说也是二爷的本家,我可从没见过。”宝玉知是佩兰,便叫她请到小院里坐,一面同黛玉下来。秦氏一见黛玉,便道:“二婶子,我盼你好久了,怎么总不到这里来?”黛玉道:“前一向我爹爹妈妈都在太虚幻境住着,宝姐姐、云妹妹她们也常来,哪走得开呢?我们每次聚会,总想着你。”秦氏道:“我生来是孤单的命,哪有你们那造化。”贾佩兰道:“咱们先上去见见姑太太,再说闲话儿吧。”于是黛玉领佩兰、秦氏,同至贾夫人处。贾夫人从前也见过秦氏,不免说些旧事,又问问别后情况。佩兰虽是初见,贾夫人见她和蔼可亲,也甚为爱重,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