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倒弄得两难了。”黛玉又指贾夫人道:“这是家母,彼此见礼,自有一番寒喧。睛雯、紫鹃也都上前拜见娘娘。嫦娥笑道:“一家仙福,何异拔宅飞升。上界中也未可多得呢。”

  贾佩兰、秦氏都是见过嫦娥的。秦氏谢了上次赐药之惠,佩兰道:“今儿还没见卯君。”嫦娥叫宫女领了几只仙兔进来,遍身雪白,两眼通红,见了人也拱着小爪行礼,大家看着都笑了。仙娥们献上桂露茶,宝玉喝了两口,赞美不止,又陪笑道:“昔年开元天子到此,因得霓裳法曲,传播人间,不知近来可还有新谱没有?”嫦娥道:“难得嘉客惠临,正要叫女孩子们捎献薄枝,只是并没什么新鲜的,还是去年编的那出云帛舞,尚不甚俗,且令他们试演一回。佩兰妹子在汉宫见得多了,不要见笑。”说着,使命宫娥们去布置舞场。

  少时布置齐了,即请众人同往。从殿旁过去,经过一带桂树山石,那前面便是广场。一棵大婆罗树下,放着许多琉璃几榻,嫦娥让大伙坐了。此时树荫如水,庭宇高寒。忽见一队二十四个仙娥,素衣连袂出来,向上面行了礼,便即翻身合舞。有时拳着单趺,有时展开半袖,做群鹤飞翔之态。其中敛舒高下,都按着曲中节奏,自然合拍。贾夫人问是什么名目,嫦娥道:“这是鹤舞,底下另是雁舞。”

  大家留神看去,见那队仙娥振开双袖,作飞鹤横江之势。清唳一声,舞顿止。随后又做散飞群雁,时而单舞,时而双舞,乍扬乍伏,旋散旋聚,错综变化,层出不穷。歌声一沉,舞得便渐渐慢了,宛似沙洲夜宿,万态俱寂。忽然歌声一振,又翻空舞起,连袂翩翩,竟似随阳飞翥。突然歌繁舞促,似回风卷的一般,卷成了一字直行,那雁舞便算完了。紧接着又是花舞,但见五彩的花球绕场抛掷。有时扔到远处,回身接住。有时互投互接,循环无数。或散舞如星,或聚花成锦。那一缕歌声随着彩云,也飘扬不定。一时各人袖里又飞出无数花片,缤纷上下,五色迷离。

  大家正看得出神,那二十四个仙娥来回舞了几趟,从旁一闪,分作数行,正是摆成“天仙”两个大字。只听嫦娥说道:“这云仙舞不过如此,夜气正寒,请到里边坐吧。”众人听她一说,果觉身上有些寒意,便都向嫦娥道谢告辞。嫦娥又拉住黛玉道:“绛珠妹子,有空尽管来玩。”送上他们至内宫门,便自回去。

  贾夫人同宝、黛等出府门上了车,宝玉仍旧骑马,先送了佩兰、秦氏各回寓所,然后方至林府。贾夫人道:“夜深了,你们早些歇吧。”黛玉答应了,自同宝玉等回房。睛雯、紫鹃一路走着,口中还在评论,都说花舞那一场最有趣。芳官、籍官要细记曲中的句子,却只记了一半,也只可算了。宝玉算计在天都已住了十天,黛玉尚要去逛苏州,其势不能不走。那晚上便与黛玉商定后天起行。

  早起见了林公、贾夫人,陪着闲谈一回,就趁便说明此意。林公道:“早些回去,别叫老太太挂心,也是正理。我听说黛儿还要逛苏州去,那苏州本就没什么可逛的,我们又离了尘世,何苦再往恶浊世界去寻苦恼。我看还是不去的为妙。”宝玉道:“她因为生长在苏州,总想回去看看。就去也不过一两天耽搁,既姑爹这么说,我说给她就是了。”午后宝玉至司文院,和贾珠话别。回来又同黛玉往佩兰、秦氏处,坐了一会儿,便又赶回归着东西,将林公的话,也同黛玉说了。戴玉道:“不趁这回去,一到了家,就有许多牵绊,便去不成了。我是决意要去的,你不去,你先回去吧。”晴雯也是好玩的,说道:“姑老爷也是这么婆婆妈妈的,去个几天怕什么呢?二奶奶想得久了,若不让她去,又要伤心了。”

  宝玉拗不过这一对娇妻、爱妾,只得答应同去。到了临走,秦氏又来送行,直送玉黛等至牛渚下船,还带话与凤姐等人,方才含泪而别。芳官见水边石子,五色班斓可爱,捡了一大篮子。紫鹃笑道:“怪累赘的,要这个做什么?”芳官道:“带回去养在水仙花盆里,也是好的。”等开了船,顺流直下,比来时又快多了。

  一会儿拢了岸,大家上去,使驾云直往苏州。进了葑门,打听拙政园正在空着。宝玉忙去和看园的商量,赁那五间大厅住下。厅前便是那棵宝珠山茶,树荫遮满了半个院子,只可惜不是开花的时候。前后也有些山石亭台,看园的问知,是前任盐院林大人的姑爷、姑奶奶,招呼得非常周到。睛雯忙着去安排床帐。

  紫鹃笑向黛玉道:“姑娘一向总想念家乡,这回来了,可该乐一乐啦。”黛玉道:“我只听苏州人说话,就仿佛到了家似的。”又叹道:“家乡是到了,我的家在哪里呢?”说着眼圈就红了。宝玉道:“妹妹,你真爱伤心。咱们也见着姑爹姑妈了,家不家的管什么呢?我有家也回不去,不也同没家一样么?”黛玉也知宝玉是设词安慰她的,心中总是闷闷不乐。宝玉又没话搭话的混岔,说是明儿咱们逛那里,后儿逛那里,又是那里花木好,那里房子讲究,那里山石堆的好。

  黛玉见他如此,也过意不去,说道:“你为什么不出去玩玩?芳官、藕官都在外头呢,让我静一静就好了。”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