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听。”贾蕙道:“知有由致,即物而寓焉矣。”贾政笑道:“这是你做的么?师父改了没有?”贾蕙道:“我做的头一句,是明致知之要,师父给改了的。”贾政道:“实在是师父改的妥当。你做这个题,得把题中之意先研究透彻了,这句书各家讲的不同,只有朱注即物而穷其理,最为平正的确。这致知是入学的头一步,先要一切事理,都看得明白了,然后正心诚意的工夫,才有个标准。由正心诚意,再做到修齐治平,这是一串儿的学问。那王阳明另创出良知之说,要说是各人心上本有的,按上那个致字,就有些说不通了。”贾蕙连答应几声是。

  王夫人、宝钗见他们祖孙二人讲得非常高兴,知道蕙哥儿做的不错,也暗暗欢喜。正说着,玉钏儿回道:“蓉哥儿、兰哥儿上来了。”宝钗便领贾蕙退下。原来皇上因时届岁暮,念及各军机值勤辛劳,各疆臣中也有勋劳夙着的,都赏了御书匾额。贾兰得的是“经纶济美”四字,贾珍得的是“屏翰嘉勋”四字。蓉兰二人从朝中领了下来,便同来回明贾政。贾政自是欢喜。吩咐他们将这两方匾额勾摹下来,做成蓝地金字木匾,悬挂在宗祠之内。贾蓉、贾兰都答应是。

  贾蓉又道:“这匾额勾摹雕刻,至少也得半个月工夫。眼下家祠里就要举行春祭,只怕赶不及了。”贾政道:“春祭尽管举行,等匾额制成了,另择一日悬匾告祭,有何不可?”贾蓉答应遵办。贾政又问:“你父亲说是要来陛见,怎么还没有信?”贾蓉道:“我父亲把地方善后办完了,就要请陛见的。先因为筹办水师,一时走不开,刚筹办就绪,又赶上红毛国的贡船,早晚要到,不得不在任上照料。或许带同贡使一起来京,也未可定。”

  贾政道:“红毛国的贡船好多年没来了,这回忽然上表进贡,也是主上洪福、国家鼎兴之像。”贾蓉道:“我父亲还有几句话,信上不便说的,叫蓉儿代回老爷。那年两府查抄,大老爷和我父亲同时获咎,如今我父亲过蒙恩遇,位至开府。大老爷仅止开复,至今还没得起用,想起未免内惭,怎么找个门路,求上头赏个差使,替大老爷转转面子才好。”

  贾政道:“谁不愿意一家子都轰轰烈烈的?你父亲尚且如此关念,难道我为哥哥倒不肯尽力么?但是事情有个轻重,你父亲从前犯的事本来甚小,那张华的事更冤枉,后来又立了大功,所以起来的这么快。大老爷犯的是私罪,那勾结外官欺压良民,是上头最恨的。我几次探他们的口气,都只有摇头的份儿,可有什么法子。或许你父亲来陛见,和各位王爷说说,碰着瞧罢了。”

  一时又对贾兰道:“刚才我试试蕙儿,破题都会做了,儒太爷的教法真不错。”贾兰道:“儒太爷教咱们家子弟,也两三辈了,明年正月是他八旬整寿,该怎么尽点情呢?”贾政道:“若说做生日唱戏,决不合儒太爷的心事。我想你瑞大叔过去了,一直没有立嗣,按支派谁该承继,你和蓉儿商议,早些替他办了。再替他买所住房,置点小产业,咱们也尽了情,他也得了实惠,比什么热闹都强。”贾兰道:“爷爷想得周到。立嗣的事,孙子和蓉大哥就办去,其余的再和宝二婶娘商议吧。”蓉兰二人下去。

  贾蓉自回东府,贾兰回至园中,见了李纨,将贾政要替代儒买房置产的话说了。李纨道:“这事不忙在一时,况且置产也得约定个数目。等过了年,我和你二婶娘仔细估计了,再请老爷的示罢。”转眼便到了岁除,贾氏宗支自代字辈以下,都至宗祠行礼。尤氏、贾蓉又按旧例备了家宴,留贾赦、贾政、邢夫人、王夫人等都在东府上房坐了席,方回来受贺。贾蕙此时才七、八岁,也穿着五品冠服,随同祖父、哥哥趋跄中礼,族中无不称叹。这且按下。

  却说宝玉同黛玉逛了金焦,回至太虚幻境,仍旧过那逍遥日子。每日无非到贾母处承欢,或与黛玉闺房取乐。外头有柳湘莲、秦钟诸好友,忘形谈笑。房下又有晴、鹃、麝、钏、芳、藕等一群爱姬,或顾曲评花,或拿舟泛月,真是无忧世界,极乐乾坤。却因林如海临别时一番箴诲,宝玉时时警惕,深自检束。在园中暖芳斋,收拾了两间静室,搬了许多道书,放在那里,每日必要静坐一时。有时要吃茶果,只叫紫鹃送去。紫鹃背地里向黛玉道:“我看二爷又象那年要做和尚的神气,别又着了魔了。”

  黛玉道:“他是这个脾气,想到哪里,就要做到哪里,别理他。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。”紫鹃道:“姑娘说的话他还听,还是劝劝他吧,就不致招了外魔,圈出病来也不好。”黛玉道:“他在哪里呢?”紫鹃道:“此时正在静室打坐,姑娘去看看吧。”

  黛玉便扶着紫鹃,一路起到暖芳斋。见斋内瓶几炉香,也收拾得非常洁净。宝玉正坐在木榻上,闭目垂帘。他们进去只象没瞧见似的,墙上还贴着一张素笺,写的是座右铭。黛玉看那铭是:

  制心如镜,避欲如螫。
  养空而游,宅虚而息。
  无劳无摇,道在守一。
  入素含元,与天无华。

  看完了只是微笑,便向宝玉笑道:“魔来了,还坐什么,快替我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