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旧帐目清理清理,我约摸估计着连新带旧将到两个大数,家里和外头挪动只够一成,怎么对付得了呢,你们都是府里旧人,大家掏点良心,想个法子,这也不过是暂时腾挪,少不得老爷总要还的,决不叫你们受累。”

  吴新登站起来说道:“奴才正要回二爷,这几天那些行号天天有人到府里来,都说市面紧得很,迫着要结帐,还要上来见二爷。奴才们说好说歹的刚哄走了一起,跟着又来了三起,那些旧帐主更事恶,奴才们说他是陈帐,他说帐没有新的陈的,几辈子的帐也要还的。又说那回府里遭了事,动了产,这帐几乎黄了,好容易的盼得复了职,这时候不赶着要,设或再遇见了什么事,我们的血本不是白丢了么?”贾琏道”混帐,这是什么话?”吴新登道:“奴才也是这么说,他们就要撒赖,说是你们仗着府里的势力欺压商民,咱们到衙门里说去。再不然顶着你们国公爷牌位去游街,谁叫他养出这种不肖的子孙来。奴才多少人吆喝着也不住。”

  贾琏道:“这还没到年底下呢?就说还清也得有个筹备。”林之孝道:“这话奴才也对他们说过非只一次,他们楞说这府里现摆着银钱,给不给就是一句话,要什么筹备?就算没到年下,也得有个准日子给他,他才放心。又是筹备个三天五天十天八天,他们也等着,可不要筹备个十年八年的才好。”贾琏:“他们混闹,说也不益,还是想办法的要紧。”

  众人相顾无言,只有钱后、赵又华二人站起来说道:“若说是三二百银子,奴才还可勉强巴结,这么大的数目,奴才们就有万分的心,也没有一分的力,请二爷明察。”又一个新提拔做管事的叫余仁说道:“依奴才看来,只有一个办法,二爷不怪冒昧,奴才才敢回呢。”贾琏“你且说来。”余仁道:“二爷明见,这新帐且不必说,只那多年陈帐忽然翻腾起来,其中必有缘故。古语说的好,兵来将挡,眼下只有把赖大爷请出来,老爷和二爷给点面子重重的应付他,一切都交他办去,包管就没事了。”

  贾琏笑道:“我们了不了,他就了得了么?”吴新登道:“赖大本是财主,又几辈子受府里的恩典,想必大谱不会错的。”林子孝道:“奴才不敢瞒二爷,若说这些行号有好几个还是赖家开的呢,不过另有人出面就是了。”贾琏道:“那回老爷回南短钱用,写信到赖尚荣任上去通融,他叫穷诉若只借了五十两银子,老爷没有收他的。从前赖大在府里哪一件不是假公济私,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花园子,就是应酬老太太上面凑个份子送些重礼,那也是用公中的钱买他的好,他只有几分怕老太太。如今老太太过去了,他还怕谁?这会子就是肯出来担这个担子,还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?我们且回了老爷再说呢。”

  众人见贾琏无话,也就退下各散。贾琏问知贾政尚在外书房,忙即往见,将出外张罗并管事们的话都说了,贾政本是没主意的,只说道:“赖大也是多年旧人,从前他儿子虽然混帐,我也并不怪他,只要他能够把这些帐目担下来,随你们办去罢了。”

  贾琏下来,即令余仁、赵又华去和赖大商量,此时赖大在家中纳福,也养得圆头胖脸,听余仁等说了番话,便说道:“要我担这些帐目,我几辈子受过恩典,也不敢辞,可是我见得到的也不敢不说,一则这些行号都是有面子的,只可和平商量,不要倚势压迫弄僵了。二则要我办里的事得给我全权,老爷只管下大棋睡大觉去,什么事都有我呢。三则府里虽然艰窘,太太们都有体己的,到这时候也说不得啦,与其守着银子发愁,不如交给公中去营运,也可有些生发。再不然,太太奶奶们的首饰妆奁哪一房搜刮搜刮都够吃几辈子的,为什么不拿出不呢?”

  余仁、赵又华听了也觉得他手段太狠,却因素来都得过他的好处,不敢驳回,只敷衍答应。那赖大也瞧出来,笑对余仁道:“余大哥,你就做了总管也脱不了是个奴才,依我大开大阖的做去,唯信都有分的,不要错了主意。”二人不便搀言,只答应:“是。”

  走到路上,余仁对赵又华道:“赖老大我们是朋友,想不到他变成这副鬼脸。”赵又华笑道:“余大爷你哪里知道,这全是荣哥儿的主意。他自从得罪了老爷,做不成知县,心里又气又恨,便勾串那些行号,迫着府里要钱,想把他老子抬出去,只要家私骗到手,他老子一伸腿不就是他的么。余仁笑道:“到底你管杂物出身,比我知道的多。我只知道他想出来,哪想到还有这许多道儿呢。”

  一时回到荣府,余赵二人同上去回复贾琏,又替赖大描补了许多话。贾琏道:“这话他说得出,我怎么去回老呢?若叫太太们知道更要生气。”赵又华见贾琏为难,便说道:“奴才还有个愚见,太太们的首饰都在大丫头们手里,二爷背地里和他们商量,暂时借出来典押,等过了年周转开了,再想法子赎回来,也不至于落褒贬。只要许给他们点好处,想来没有做不到的。”

  贾琏虽然也曾向鸳鸯借押过贾母的铜器,听了些话却碍着面子,不便答应。只摇头道:“这个主意不妥,且再商量吧。”
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