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丝的,比这个还要娇艳。”宝钗道:“就这个我还嫌它脂粉气太重呢。”说着便同往红香圃。

  只见紫藤垂垂,绿阴渐展。走到花圃里,牡丹已开了几丛,大家倚栏闲赏,说起那回牡丹社来。湘云道:“究竟分色限题,未免落了纤巧,没有什么深意。我只爱邢妹妹那句‘绝艳偏存澹泊风’,真是诗如其人。”宝琴道:“你那首绿牡丹也很有作意。并不嫌纤巧。”探春道:“你们起牡丹社,单把我撇下,我还要罚你们呢!”湘云道:“那时候你还在家里孵蛋,就请你也来不了哟。”宝钗见山石畔一丛潜溪绯,开得正好,笑道:“这正红的倒是贵种,怎么上回没见它?”

  大家留神看去,那红的颜色胜过天竹子,还带点微紫,一朵朵开得都象佛钵大小,迎面便闻见一种浓香。湘云道:“我记起来了,那年它刚长骨朵,翻了心,没有开好。”邢岫烟道:“那回虽做了红牡丹,这正红的叫做一品绯,应该另作一首绯牡丹才对。”宝钗笑道:“它等到今年才开,是给三妹妹留着的,也只有一品夫人才配赋一品绯呢。”探春道:“我本该补作一首的,倒不拘什么题目。今天可不能交卷。”宝琴道:“那棵藕丝棠近于藕灰色,和别种紫的不同,也该另做一首。”

  众人又走过去,围着同看。忽见侍书拿着一封信走来,回探春道:“这是亲家老爷给这里老爷的信,姑爷打发长兴送了来的,还问姑娘哪天回去,好叫车马来接。”探春接过那封信,并未封口,取出信来,看是:

  违教兹求。逖闻荣晋冬卿,文孙继美,蜚英枢近,德门积庆,望实俱隆,曷腾敬仰。弟谬执师干,幸平安至,叼恩过厚,循分增辉。还镇金陵,珂乡静谧,藉可告慰。小儿深蒙教诲,资历尚浅,统领京营,惟以陨越为鉴,幸扶植之。兹因便带呈金陵志一部,土物数事,菲薄可怜,尚希哂存。风便盼赐教益,不尽延仰。
  存周尚书亲翁阁下 姻弟周琼顿首

  探春看完了,便问侍书道:“那带来的东西呢?”侍书道:“都搁在秋爽斋了,等姑娘看了信,一起再拿上去。”探春道:“信跟东西,你就送到太太上房去,还吩咐长兴,叫车马明天午后来接。”

  侍书刚往回走,探春又叫道:“你回来。”又道:“吩咐他们,不用带那么许多人来。”侍书答应是,自去料理。这里宝钗笑道:“三妹夫要催你回去,又不敢催,只打发人请示,总算会办内差的了。”湘云笑道:“她家里来接,也不中用。这首绯牡丹诗若不作了,我决不放她走。”探春道:“这也难不住人,至迟明天早上一准交卷。”正在说笑,绣鸾来寻探春,说道:“太太请三姑奶奶有话说。”探春答应了,随即上去。众人又看了一回花,仍回至宝钗处闲话,见瞑色渐深,天又阴得很沉的,便各自散了。

  到晚上又下起霏霏细雨。宝钗在灯下督着蕙哥儿理书讲书,又要看他的窗课。蕙哥儿从书包中取出竹纸钉成的薄本,呈与宝钗。翻开细看,头一篇题目是:“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。”那文章自起讲起,直至末比,代儒上改了二、三十字,加了无数的浓圈密点。最后两短股是加的夹圈,宝钗看那两股,是:

  资劳之说所以限庸流者,而非以限奇杰,故夫干时之佐,当其事机未属,亦惟是山林伏处,自晦于鱼盐版筑之中,才能之目,所以测俗士者,未可以测圣贤。故夫命世之英,即当学养未充,第观其俎嬉娱,已夫天民大人之量。

  代儒批的是:“实大声宏必发之作”。宝钗中不甚懂得八股,只看那批语,也自欢喜。接着看那二篇题,是“上下交争利而国危矣”,宝钗看那起讲时:

  且夫一国之利有数,不损上以益下,则报下以益上,此必然之势也。然使互为损益,其势或犹足以相容。独至以有数者悬其的,以无等者驰其防,以不相容者激其焰,几何不相争,相斫以倾覆其邦家,而其患且未有已也。

  代儒也是密圈到底,又加的眉批,是“笔锋犀利”四字。正要往下看去,忽听窗外有走路的声音,少时便见秋爽斋的婆子穿着雨衣进来,先给宝钗请了安,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,说道:“这是三姑奶奶的,还跟二奶奶要一点上回吃的枫露茶饼,若在手边就交给我带回去。”宝钗道:“阴天下雨的,叫你跑了这一趟,快到那屋里歇歇,喝碗热茶再走。”一面叫莺儿寻那枫露菜饼,各处寻到了,都没有,最后寻到博古几子上一个建瓷缸里,才找着了。自己在灯下拆开信来,封内只有一张五云笺,写道:

  红香圃赏牡丹,同人以绯牡丹社题未及,属为补作,“雨窗苦寂赋”诗。蘅芜主人吟正:

  恩宠花天许此绯,寻常姚魏只漫骖。
  严妆巧夺之一霞丽,正色疑空镜秀围。
  楚凰怒放艳舞,蜀鹃分怨染仙衣,
  风光浓到无情处,蜂趋梢头莫浪飞。

  宝钗看了,不禁吟哦赞赏,随手写了回信,连茶饼交与婆子带去。此时已过二鼓,蕙哥儿尚在看书,宝钗催他去睡,说道:“夜里尽熬着,仔细明儿起不来,用功也不在这一会儿。”蕙哥儿听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