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先服侍宝玉梳洗了,吃了果点,自己也赶着洗脸理妆。一时紫鹃醒来,笑道:“你们真是赶早,拿玩的事当正经。”晴雯笑道:“你只管睡你的,太阳还没有晒屁股呢?”宝玉等晴雯妆罢,便和她同往蘅香院。走到院里,晴雯道:“麝月这蹄子一定没起,咱们堵她的被窝去。”不料麝月早已起来,正和四儿在窗前对镜梳头,见宝玉等进来,笑道:“今儿真是早班,那栝树上的太阳还没下来呢。”晴雯道:“你就快梳吧,今儿有好玩的,带你玩去。”麝月问道:“什么好玩的?这么要紧?”

  宝玉方说起去坐飞船。四儿道:“那飞船做好了么?让我也开开眼去。”晴雯笑道:“见人家上毛厕就屁股痒痒,知道坐得下坐不下呢?”宝玉道:“多一个人还不要紧,只快些收拾,别磨蹭时候了。”麝月佯嗔道:“小爷你急的是什么?早也是坐,晚也是坐,那飞船还会飞跑了不成?”

  等一会儿,麝月、四儿梳完头,都换了衣服。侍女们端上燕窝粥来,各人吃了一点,又让晴雯也吃了,然后同出院门。绕过柳堤,缓步向芳草坪而来。此时,初日蝉鸣,花枝上晓露犹湿,比平常分外幽静。走过几折山坡,才是绿茸茸的一片草地。大家都说,这可到了。四儿问道:“那飞船呢?”宝玉指着那边草地上一个大风筝似的说道:“你看那不是么!”

  众人走近前来,见那船是细竹做的,有舱有门,制做精巧,只不见柳湘莲夫妇。晴雯道:“别是昨晚上送信的没送到吧?”宝玉道:“不能啊!也许三姨儿喜欢打扮的,还没梳好头呢。这里又没人找去,只可等等,横竖他们必来的。”众人在石墩上坐着,歇了一会儿,尚无消息。晴雯道:“咱们先上船去吧,也许他们在船上呢。”麝月笑道:“你真是个急性子,一会儿也等不得。”宝玉道:“先上去也好,比这里坐着舒服点。”便领着她们三人同上船去。

  刚拉开舱门,舱里正有人往外走,迎面碰着,正是尤三姐。一见他们,笑道:“我们等得不耐烦,估量着必是侍女们传话传借了,正要找人去问,你们倒来啦。”晴雯道:“我们在船外也等了好半天,还不断地说话,你们瞧不见也罢,怎么也没听见?”柳湘莲在舱内,听见尤三姐和人说话,知是宝玉等人来了,忙即迎出相见,笑向宝玉道:“我就知道你带上几位娇宠,牵牵扯扯地决早不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这可冤枉了我们,我们在外头也等得心焦,还以为二嫂子头没梳好呢。”说着话便一同进舱。

  舱中一色的细藤椅,各人随意坐下。湘莲笑道:“幸亏多下几张椅子,才勉强坐下,将来还得另造一只大船,预备两位奶奶和你的十二金钗都坐得下才好,不然就未免有人向隅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柳二哥又说话了,哪里都要同时坐下。今儿你坐坐,明此她坐坐,不要都坐,也不要都不坐。这只小船不是也够了么?”湘莲笑道:“宝兄弟,你戏词真熟,信口一编,就成了道白了。任你怎么会说,到了别扭的时候,还得我和秦兄弟去充那两个劝架的。”宝玉道:“别瞎胡扯了,咱们正经开船吧。”

  湘莲把那两翅的上下销息鼓动了,这船摇了两摇,便向空中升起。尤三姐和晴、麝等初次试坐,都觉着头晕心震,慢慢地越升越高,倒平稳了。睛雯指船上三字篆书匾额,问宝玉道:“那上头写的什么?”宝玉道:“那是船名,叫做垂天鹏,比方它像个鹏鸟。”晴雯笑道:“这只船真像个大鸟,咱们在鸟肚子里,又像个什么?”麝月从玻璃小圆窗看下去,只见一片迷茫,不知东西南北。脚底下一堆花花绿绿的,便是太虚幻境。看那溪水,只像一条曲线。近处山阜,只是小小的几个绿团,忙唤尤三姐和晴雯、四儿同看,大家都看得呆了。宝玉、湘莲二人是见惯了的,还在那里说笑。

  一会儿这船更放得高了,连太虚幻境也辨认不出,都混在迷茫烟霭之中,只觉一片一片的白云,如拖棉撒絮一般从窗外飞过。再往下看,惟见小小的几星黑点,几根黑线,余外都是白蒙蒙、青沉沉的,一眼看它不尽。先时还有云影来去,此时形影俱绝,远近空中真是渺渺茫茫的世界。尤三姐道:“我想那红绿大盗在空中飞行的时候,必定也是这般光景。”晴雯道:“他一个肉身人,哪能飞到这般高呢?若不是亲自上来,任谁说也没人肯信。咱们总算开过眼了。”四儿道:“你看四海里没边没岸,若万一摔了下去,还找得着么?真要像二爷说的,化了灰,化了烟,被大风吹去呢。”

  麝月道:“你还以为咱们是血肉之体么?横竖只剩个灵魂,摔到哪里也不要紧。”晴雯道:“到底还是不摔的好,你是豁出去性命来的,天不怕,地不怕,我还豁不出去呢。”宝玉听她们胡谈,不觉扑哧地笑了。湘莲道:“怕是不怕,咱们宁可拿稳点,别再上去了。若上去碰着罡风,那就保不了险啦。”尤三姐道:“我听说离天近了才有罡风,咱们快到天上了么?”宝玉道:“虽没有到,也不多远了。咱们虽不怕罡风,这船可抵挡不住,万一真把她们折腾下去,事情就大了,还是慢慢往回走吧。”湘莲扳住销息,徐徐下降。到转向的时候,大家又觉着眩晕,渐渐看见云影鸟影,往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