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字结网住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这话未免近于偏激,佛家拈花微笑也未必是无情的,只看这情用得正不正罢了。”坐了一会儿,又到湘云卧室,嘱咐翠缕一番,方往王夫人处。此后每日总要亲自去看看,或是自己没空,也打发莺儿去探问。

  一连三日,湘云尚无回来消息。宝钗想到湘云究竟是生魂,不比自己吞过仙丹的,若在那里久居不返,难保无游魂夺舍等事,心中甚为担虑。直至第四日,翠缕方来送信,说道:“姑娘醒过来了,请二奶奶别惦记。”又向莺儿道:“昨晚上紫鹃送姑娘回来,四姑娘在梦中还见着她,说了好些话呢。”宝钗又亲自去看了湘云一趟,听惜春说起,果然见着紫鹃,并非入梦,大家叹异。

  时光匆匆,转眼已到放榜之期。那日宝钗起得较晚,刚在梳洗,听得外面一片吵嚷之声,正要打发人去问,焙茗已拿着报条进来。秋纹接过来看了,回道:“奶奶大喜,蕙哥儿中了,还是第七名举人。”原来闱中写榜,先从第六名写起,所以报得最早。

  宝钗连忙至王夫人处道喜。李纨、梅氏也在那里,都向宝钗称贺。只谈到名次巧合,不免怀疑。王夫人道:“我那天问牙牌数,占的是中必叠双,这不是验了么。”宝钗道:“那回见着二爷,他说蕙哥是必中的,和他名次相等,可见什么事都是前定的。”李贵去看榜,直到三更后回来,果然第七名贾蕙,是江南应天府官阴生,这才放心受贺。

  次日贾蕙分具贽敬、门敬,去见各位师门。先见了房师张编修,问起家世,甚替贾蕙惋惜。说到闱中元已十多天了,偏那正主考余中堂是个假道学,因这本是官卷,怕人说他阿谀附朝,故意挑剔五策骈体违式,要归入副榜。还亏得本房力争了好几次,才把第七名卷与元卷互调。

  贾蕙听了,甚为感激,说道:“门生初次观光,蒙老师如此成全,已属万分侥幸。况且先君也中的是第七名,或者此中高下也有定数。”张编修道:“若如此说,中第一倒不如中第七,巧合了家传衣钵,倒成了佳话。”后来又去见各位座师,那三位也是同声叹惜。

  不知那余中堂见了贾蕙如何说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

 
第五十三回 倪金刚膜拜真菩萨 贾探花屈居半状元
 
  话说余中堂在关中,因一时矫情,几乎将贾蕙改成副榜。揭晓之后,方知是尚书之孙,军机弟,又是贾妃胞侄。深恐因此结怨,心中万分懊悔。一见贾蕙名帖,立时请见,非常礼遇。先称赞贾蕙文章如何沈实,经策如何博学,一见便知是饱学之士,不料如此英年,将来更未可限量。又道:“北榜解元,向来不利,从没有到过八座的。近几科中的都很少,此番名次稍屈,正望你步青云,贤契要领会这层意思。”贾蕙也知他是极力描补,只有说些感激的套话。

  余中堂又领他去见师母,那师母甚悦,因有爱女待聘,一见贾蕙年轻貌俊,忙问:“定亲了没有?”贾蕙回道:“门生自幼就定下了。”师母叹惜不止,说道:“你有个世妹,虽是小老妈养的,相貌性情都还不错,我把小老妈撵走了,一直就带在身旁,倒像是我的孩子。还有他生的一个小子,那就不像人样了。你只看我的面上,不拘同年或是世交里头找一个合适的女婿,若依你老师选去,不定选出什么癞蛤蟆呢。他那眼睛哪里认识人,只会假模假样地装着玩罢了。”余中堂坐在一旁,急得脸上通红,又不敢拦她。

  贾蕙也十分为难,答应她不是,不答应她又不是。只是说道:“门生一定留意。”一时告辞出来,余中堂一路送出。说道:“妇道人家,胡说八道的,贤契不可深信。”将要送至大门,贾蕙坚请留步,方才踱了进去。贾蕙坐车回来。心中想道:“这种人怎么也做了中堂呢?人家说八股无用科举腐败,都是此辈连累的。”过一天又去参谒四家郡王,以及世交爵爷。东安、北静两王最为关切,说了许多好话。

  因贾蕙曾赏六部员外郎,催他分部行走。贾政见是当然的事,自无不允。便由贾政吩咐吏部司官们替他具呈,司裹因是枢堂交派,怎敢延搁,不几天就注册分礼部。那礼部是最冷的衙门,贾蕙本来意不在此,却喜部务清闲,不至妨他用功。堂司各官又全是正途出身,可以得些教益,倒深合他自己的心事。此时正堂便是吴尚书,见面更觉亲热,指示了许多规矩,不久就派贾蕙在义制司帮主稿上行走。使贾蕙也得间日到署,随同印君稿君们练习公事,一面仍在家里做举业工夫,带著练习评卷。代儒对于书法不甚在行,只可由贾蕙退直之暇,分出工夫,替他评校指点。贾蕙天分本高,写到两个月后居然珠圆玉润,更在贾兰之上。

  宝钗此是转得腾出身子,专理家务。这几年荣国府中,因东边荒地全数开熟,原有庄地房产也经过一番整顿,每年进项应付家用绰绰有余。贾蕙此次中举,贾珍于任上寄来二千两贺金,为榜下各项开销之用。核计尚有富余,并未动用公中款项。目下年关将到,宝钗和李纨正在通盘核算,先命管事们分头开出帖子,送到议事厅上以凭钩稽。常时于早晨忙至下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