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非真非幻,即幻即真,这一字何必深辩?倒是各司的名儿说着怪难听的,实际上又不是那么回事,为什么不改了呢?”宝玉道:“那天我们也商量到这里,把各司的名都另拟了,一起奏上去。若是准了,那此对联也得另做,只可请你们帮忙了。”黛玉道:“你尽忙这些不相干的事。老太太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,你不忙活着办,还等谁呢?”

  宝玉道:“前儿和凤姐姐商议,她说了老太太最喜欢热闹的,若把儿子、媳妇、孙子媳妇、重孙子、重孙子媳妇,还有女儿、女婿、外孙女、孙女婿,加上滴里搭拉的孙子、孙女儿、外孙子、外孙女,一对一对都凑齐了,一嘟噜一串儿地都来上寿,他老人家必定高兴的!我想她这话很有理,打算把家里和外头的都请了来,做个团圆大会。昨儿把寻梦香带了去,都交给宝姐姐了。”黛玉道:“谁来谁不来,也得有个大谱,好给他们预备的地方。”宝玉道:“老爷、太太、大嫂子、三妹妹、四妹妹都提另加盖了房子,剩下的只可临时匀对,到那几天再说罢。”一时黛玉妆罢,便自往贾母处。

  宝玉叫晴雯拿出门的衣服换了,忙即赴元妃宫中请见。先谢了赐丹,随将贾政病危服丹获愈各情形,详细奏明。元妃自甚欣慰。宝玉又说起留丹进上,深虑上头也似贾政迟疑不服。元妃道:“皇上平时诸事很有决断的,这层倒无需过虑。”宝玉回来,又往园子里看视工程,那梦蝶山庄已建筑过半,其余各处也有砌墙的,也有缮顶的,也有刚在扎定地基的。

  从这天起,又催着工匠们昼夜赶做,自己和湘莲、成璧、秦钟诸人不时到工监视。到底神工鬼斧,迅速殊常,不多时便一律竣工。那一带杏林中临着溪水,有三四十间房屋,取名春雨山村,是预备李纨住的。山坡底上一处坐落,那亭台廊谢,都是顺着山势,高高下下盖的,前后遍种红梨花,乃是预备探春住的镜春阁。由镜春阁往东,经过旧月门,那里梅花最多,在梅花林中添盖了一所小巧庵院,是预备惜春住的妙香居。工程齐了,又赶着布置家具铺垫,及一切陈设。

  黛玉、凤姐及众姐妹同去看了一回,莫不赞美。宝玉方才放心,那警幻请改太虚真镜的奏疏已由玉帝批准发下,另颁给太虚真镜四字御书横额。警幻送来给宝玉看了,便忙着修饰牌坊,钩勒御书,并将各司匾联同时更换。真是情天福海,气象一新。在贾母寿辰前十天,林如海寺妇便从天都来了。仍在降珠宫住下。

  原来贾夫人惦念黛玉,借着祝寿为名,撺掇林如海在天曹请一个月的假,黛玉先得了信,连忙收拾房屋,随即预备迎接,也赶碌了好几日。刚刚安置妥了,又要同宝玉往西山,去迎接贾政、王夫人。

  那天贾政、王夫人坐了轿,从西山别墅出来,也不知走了多少路,只见原野迷漫,风烟迢递,渐近太虚真境。看那溪光摇碧,山色碧青,比京师西郊风景更胜。正在轿中赏玩,忽见一行垂柳,两扇柴门,上有梦蝶山庄横匾。轿子抬了进去,顺着那石子甬路,绕过了丁香林,海棠径,宛然就是西山别墅的景致。心中疑惑道:“怎么抬了半天,倒抬回家了?”

  又走过桃蹊竹桥,直至蔷薇花障的月亮门,越瞧越象,一时抬至大客厅前,便止了轿。贾政、王夫人下轿进去,从外书房经至上房,连家具陈设都和家里一样。玉钏儿、绣鸾绣凤先已来了,从耳旁里迎了出来,紧跟着又是周姨娘和宝玉、黛玉迎出。王夫人道:“我们不是往太虚真境去吗?怎么还在家里?”宝玉道:“这里就是太虚真境。”王夫人道:“我不信,太虚真境怎会和家里一样?”黛玉笑道:“这是宝二爷怕老爷、太太想家,仿着西山别墅,一楼一样布置的。”

  贾政笑道:“这倒难为他,只是太费了。其实那西山别墅也不是我出的图样。”宝玉道:“我看那图样就很好,又要疏密得宜,又要有些野趣,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样子。”贾政问:“老太太在哪里住着?”宝玉道:“老太太住在正院里,从这里小门通过去是会真园,出了园子才是正院,有好一段路哪。老爷歇一会儿,上老太太那里还是坐轿子去罢。”贾政道:“我想到这里可以朝夕侍奉老太太,住得这么远,来去就不方便了。”黛玉道:“上房院还有房子,老爷愿意住在那边,也是现成的。”

  王夫人笑道:“比西山到咱们府里就近得多了,出了城那一段青石大路咕噔咕噔的,且不到呢。”宝玉又道:“老爷在这里,若嫌闷得慌,明天把詹子亮找了来,好陪着下下棋。”贾政道:“我听说他有两口瘾,可是瞒着人。若来这里,恐的不太方便。”宝玉道:“那倒没关系,到了这里,自然就不想抽了。”又回道:“宝玉这两天本要到丰都接爷爷去,为等着老爷来,还没有走,这打算明天就去。老爷可有话带去么?”贾政道:“你爷爷若到这里来,眼前就要见面,别的话不用说了,万一不肯来,我还要到那里去一趟哪。”

  一时摆上饭,宝、黛二人服侍贾政、王夫人吃了,又预备轿子,送贾政、王夫人去贾母处。贾母见了大喜道:“我算着你们该来了,前个月老爷那场病把我差点急坏,这一来可真要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