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番。然后起来歪在榻上歇息,还不断的落泪,心想父亲已成了神,我此番意思不知能否达到。又想起那年在湘馆私祭,还有宝玉来安慰我,如今来了这几天总见不着我,不知怎么难过呢。

  正在幽感弹绵,晴雯忽从前院进来道:“姑娘快去瞧瞧吧,那仙草要开花了。”黛玉也觉稀罕,便同她缓步出去走到白玉栏边,金钏儿正拿着琼壶仙露绕栏遍洒,笑道:“姑娘你看这花骨朵儿,碧绿地带点浅红才好看呢。”原来那花蕊也似的建兰抽箭,比兰花朵还大,尖上微带红色,此时含苞未吐,又似小小荷叶,也有一两瓣伸开的,所看的露珠分外滋润,才至栏前已闻见阵阵清香。那一面靠站黛玉的娥娜迎入,翩跹欲舞,更有形容不出的姿态。黛玉细细赏玩一番,也想来了这几年一直没见它开花,此时忽然开了,莫非是应在喜事上?只是我若不遇着父母,如何能办喜事呢?

  回到房里已是掌灯时候,想作几句诗赏那奇花无奈心绪纷乱总写不下去,直至枕上尚自凝思。一宿易过,到第二天,警幻和迎春、鸳鸯便已从临淮带了如海家信回来。

  原来迎春等随着警幻乘云飞举,当天就临淮寻着城隍衙门,那些号房差役询知是贾夫人的内亲,不敢怠慢,即时通报。贾夫人悬念母亲,听说贾家人来,非常欢喜,即命人接进内衙,迎春、鸳鸯先上前拜见,贾夫人虽是多年不见,看那面庞大谱都还认得连忙抚进。迎春又替警幻仙姑介绍了,彼此不免说些客套。贾夫人闻知黛玉现居幻境都是警幻携带,更致感谢。后来说到玉旨赐婚及黛玉上表陈情,贾夫人也有些误会说道:“这也怪不得这傻丫头为难,那宝玉不是娶过薛姑娘的么?叫我们姑娘算什么?”亏得鸳鸯说明幽明两界各是一事,况且宝玉为了林姑娘当了和尚,又当道士,苦心修持,感动玉帝,才有此番敕旨。贾夫人这才恍然,便命人请了林公进来,大家见了礼,慢慢的提到此事。

  林公是尊重玉旨的,说道:“宝玉已证仙班,又是自小在一块儿的,这亲事还有什么说的。况且是玉帝敕旨,岂可抗违。这孩子也太固执了。”迎春道:“我看妹妹的意思总要姑老爷、姑太太有信去她才肯听呢。”鸳鸯道:“今儿我们是专诚求婚来的,仙姑是大媒,我跟二姑娘是替宝玉求亲的。姑老爷、姑太太赏我们小脸吧。”说着、迎春、鸳鸯便同拜下去。贾夫人连忙扶起道:“我们姑娘在外婆家长大的,全亏姐姐们照应,她那小心眼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,等我和姑老爷写信去就是了。”

  鸳鸯从衣襟内拿出一块汉玉,形似甜瓜,色有红晕,说道:“这是老太太给宝玉的,留在姑太太这边,就算我们的聘礼吧。”说着便递与贾夫人,贾夫人也拿出一块汉玉璜说是从前荣国公给姑老爷的,作为回礼。那晚上款待警幻仙姑,住在内花园,迎春、鸳鸯便住在上房,陪着贾夫人谈些旧事,鸳鸯问起贾母,贾夫人说是在阴间荣国府和老太爷一起住着。又因为眼前就是林公的生日留他们多住了两天,这才写信带了回来。

  迎春、鸳鸯回至太虚幻境,先往赤霞宫告知宝玉,好叫他放心。然后到黛玉处,一见面就向黛玉道喜,黛玉还以为她们是提亲来的,只绷着脸一言不发。鸳鸯又道:“林姑娘,你还不该请请我们么?姑老爷姑太太多少年没有信,如今刚有平安家信来了,这不是天大的喜事第?”黛玉道:“你们哄我呢,哪里来的家信哟。”迎春取出袖中锦封,向黛玉一晃说道:“这是什么?你不信就别看。”

  黛玉抢过来一看,见那信封上“黛儿手拆”四字宛然林公手迹,不觉呆了。那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,扑簌簌滚了下来。晴雯道:“姑娘看信哟。”这才提醒黛玉拆取信笺,从头细看,写的是迎姑娘远来,知汝近况甚慰。汝父奉职旧治,母亦在署,一切安适。每念吾儿,辄复耿耿,今乃释然。姻事上叨玉旨,良惬我怀。敬戒勿违,是所至嘱。某月某日父自淮署寄。也是林公亲笔,后面贾夫人又附写了两句,意思大致相同。

  黛玉看完更自掩面呜咽,大家劝慰不住。鸳鸯笑道:“林姑娘,我们去了两三天,看不少的热闹呢,昨儿是姑老爷的生日,那临淮城乡百姓老老少少都来拜寿,有些老婆子小媳妇还到后衙来见姑太太,又有一班人用亮轿把姑老爷抬了出去,前头金瓜斧旗伞提炉,还有许多执事都是用香花扎的,又有一班一班的戏,一层一层的台阁,我们从不没见过的,这回可开了眼了。”黛玉听了才破涕为笑,晴雯道:“警幻仙姑回来了没有?怎么她没来呢?”鸳鸯道:“刚才同在宝二爷那里,她有事先回去了。”晴雯道:“宝二爷也可怜,这两天等你们没有消息,不知多么着急呢。”

  黛玉瞧她一眼,鸳鸯趁此说道:“宝二爷来了这几天了,他急着要见见姑娘,本来都是见惯了的,明儿我同着他来,姑娘先见见他好不好?”黛玉仍旧不应,那脸上泛起红云似有羞涩之态。鸳鸯也不敢再说下去。又说了回闲话,方同迎春去了。过一天警幻至绛珠宫,便催着晴雯、金钏儿替黛玉添制衣饰家具,又约了几个仙女来帮着料理,黛玉佯作不知,任她们如何忙碌,总不过问。此时赤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