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鲸卿兄弟,好不久,老成得多了。自从你走了之后,我和柳老二他们每次聚会,总想着你。如今柳老二倒和我在一起了。”秦钟道:“你们怎么到一处的?”

  宝玉便将湘莲如何出家,如何大荒山相见,如何同到赤霞宫,一一都告诉与他。他道:“柳老二与三姐儿生死姻缘,也团圆上了。你道这不是可喜之事吗?”秦钟道:“你们都好了,只我留滞此间,充一名小吏,未免惭愧。将来如何打算呢?”宝玉道:“那些事有什么做头,不如和我们到太虚幻境,咱们弟兄朝夕相聚好多着呢!”秦钟道:“你又不接引我,我如何去得成呢?还有一件,那个手上有密的。我害他沾污了佛地,至今还在血污池里。我即害了他,又把他撇下,成什么人呢?你若有意接引我,先得超度了他,不然就做神仙我也不去。”

  宝玉道:“我刚为凤姐姐、妙玉的事求了你们王爷,怎么好意思又去开口?这可难了。”秦钟道:“我看王爷很敬重你的,你不用亲自去,只写一封信交给我,我再求求那判官,也许成了。若能够如愿,我便带了他同找你去,只给我几间闲房,替你做个书记也比在那里强些。”宝玉先不肯写信,禁不得秦钟苦苦央及,只可草草写了给他。又托他查访晴雯父母的下落,秦钟也答应了。宝玉又进去细问晴雯,开明名氏藉贯及生卒年月,交与秦钟带去。

  次日,秦钟作柬请宝玉在花雨庵疏酌小叙。宝玉带着小厮骑马去了,见庵中庭宇清洁,小有花木。几个尼姑都是带发修行的,也一样唱曲侑酒,席间并无外客。宝玉笑对秦钟道:“你造了一回孽债,难道还不够吗?”秦钟道:“这不过逢场作戏,哪里有许多真事。我是叫你开开眼,知道此中人也有许多,陈妙常哪能儿还算得洁身自好的呢?”

  说话间,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尼姑上前请宝玉点曲子。宝玉瞧她面貌颇熟,仔细一想,方记起是水月庵的女道士鹤仙。问知来此未久,已改名慧莲。春钟误以为宝玉有意,笑道:“她是先做道姑,后做尼姑,你是由和尚改成了道士,在仙佛两界都算是有缘,何妨把她废了去呢?”

  慧莲听了,向宝玉媚眼流波,似含无限情意。宝玉却只冷笑不语。秦钟怕慧莲脸上抹不开,和她鬼混一阵,点了一段“四季相思”,唱的倒还不错,连宝玉也随声喝采。少时,众雏尼来让入席,斟过了酒,大家坐下。

  秦钟见宝玉毫无兴致,便笑道:“这里左近有个云香院,几个粉头都会唱。要数丽春是个尖儿。新近又来了一个锦秋,听说生前姓夏,她男的做过皇商,打扮得妖妖调调的。别管她是谁,咱们叫了来给二叔解解闷吧。”宝玉忙拦道:“咱们清谈就好,闹那些做什么?”秦钟哪里肯依,宝玉道:“那锦秋照你说的多半是夏金桂,她到此地步必定怕见我,我也不愿见她。万一说出去,咱们怎么对薛老大呢?”秦钟和薛蟠也有交情,问知金桂前事。不免叹息。席间又说起晴雯父母早已托生,无从查访,再三道歉。

  那晚上宝玉回去,便将这话告知晴雯。晴雯没法了,哭了一场方罢。又和贾母谈起夏金桂之事。贾母咳了一声,道:“这也是眼前报应。那位大奶奶本就不象人形,隔门隔户的,咱们也管不了许多,由她去吧。”此时宝玉见诸事俱妥,归心更切。

  过一天,趁着贾代善、贾母同在上房说笑,便将要接爷爷和老太太同至太虚幻境奉养几时稍尽报答,委婉的说了。代善道:“要去你同老太太去吧,我喜静惯了的,目下又因有刀兵大劫,他们当事的要我帮着督造名册,我已经应许了他们,如何走得开呢?”贾母道:“我一向疼宝玉的,宝玉有了家,我是要去看看,只不知两位老人家许我不许?”代善笑道:“你是当老太太受用惯了的,这一向也拘谨的太苦了,还是到那里散散吧。”

  不知贾母果否同行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

 
第二十一回 慈太君仙舆欣就养 勇将军使节出从征
 
  话说宝玉要请贾母同至赤霞宫奉养承欢,贾母那时在酆都荣府上奉翁姑,未免拘束。此去就养爱孙,仍旧当起老祖宗来,自是愿意,却怕贾源夫妇不允宝玉曲体重围之意。

  次日至贾源处请早安,陪着谈些旧事,趁祖爷爷欢喜,便将此事委婉陈请,说得十分恳切。贾源本是公忠体国的大臣,于家事不甚在意。听宝玉说的入情入理,即时应允。国公夫人也深知贾母年老,平时家政都是姨娘们分管,在此与否并无关系。既是贾源答应了,便顺着说道:“你奶奶在这里也闷得慌,让她去疏散疏散吧。”

  宝玉听了大喜,又陪着说了一会儿闲话,出了那院,便一溜烟跑至贾母处,说道:“祖爷爷、祖奶奶都答应了。咱们预备走吧。”贾母笑道:“到底宝玉面子大,我正发愁怎么跟老人家说呢?你倒说好了回来啦。”宝玉又催着鸳鸯替贾母归整东西。鸳鸯道:“那都有他们呢?我这里新来的,怎么插得下手去?”

  宝玉归心甚急,只得又姐姐长姐姐短的央及那些丫环。他们听说贾母要走,就忙着收拾起来。这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