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太太也喜欢热闹,只要身子好。没有不来的。”宝钗道:“邢妹妹也怕来了了,蟠大哥那个小子一直是跟她的,昨儿也有点寒热,又是哭又是吵,不知道今儿好了没有?”平儿道:“这天气一凉一热的,也真难对付,怎么叫人不受病。”

  正说着,人回梅大奶奶来了。只见宝琴打扮得花枝招展,扶着丫环从游廊上款步进来。她和尤氏婆媳都不甚熟,另有一番世故周旋。尤氏见人到齐了,便请众人同至园内看花。进了园门,走过几处坐落,方到晚香堂。堂外太湖石最多,玲珑曲折,面面宜画。也同山子野草布置的假山上的两棵大金桂,开到二岁的花,浓香四溢。那高高低低的山石,都摆着各种盆菊,红白黄紫,无色不备。另有绿牡丹、黑麒麟几种,外间不易见的。大家随意玩赏一回。宝钗走乏了,坐在石礅上歇息,宝琴靠着石栏杆俯身采花。

  平儿见一朵金凤翎低垂盆面,拾着一枝细竹子将花支起。探春绕遍山石,看各花棵上签的花名。一时,宝琴说道:“这园子比大观园小点儿,我倒爱他处处精致。”尤氏道:“这还是老辈手里盖的。那时候清客里头还有几个名手,后来詹子亮、程伯起那一班,哪里比得上呢。”文花擎个水晶盘过来,盘里养着各色花朵。尤氏命挨次送上,随意拣戴。探春、宝琴、平儿见那花鲜玲可爱,各拣了一朵戴上,只宝钗不要。

 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,丫环们来请入席,便同向晚香堂走进。看那墙上挂的都是名家的菊花画幅,几案上摆列许多花瓶,有产瓷的,有古铜的,还有澄泥陶瓦的,也都插着各色菊花。尤氏让宝琴上坐,宝琴再三推让。然后坐下。大家次第坐定。女先儿上来请点书,宝钗向来不喜听书的,只说道:“拣好的随便说吧。”探春点了”梦虎姻缘“,是宋朝梁红玉的故事。宝琴点了一段“镜花缘”。平儿点了一部“还珠记”。就听得噔噔弦响搀着咚咚鼓声,引吭按调的说起来。

  这边席上,众人仍旧说花,一面听着说书。少时,说到梁红玉桴鼓助战,那女先儿口齿伶俐,把那鼓声战声以及黄天荡的水声都形容出来。尤氏道:“那梁红玉是勾栏出身,倒能够佐夫立功。我们枉生在世族高门,白得了朝廷的封诰,未免惭愧。”宝琴笑道:“别人这么说还罢了,在大嫂子可说不上。只看大哥哥身居策府,将来手建功业,安邦定国,大嫂子便是萧侯的夫人了。那梁红玉算得什么呢?”

  尤氏道:“别说安邦定国了,就是眼前这点小事,你大哥就够发愁的。这两天南阳闹土匪,商议发兵,他和那班同事也不知抬了多少的杠,一回来就是咳声叹气。你想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,出去外头有一帮朋友,只管吃喝玩乐。回家来,听姨娘们吹吹萧、唱唱曲子,多么自在。凭空的戴了这项愁帽子,倒弄得他荆天棘地,神仙不做做罪人,你说傻不傻呢?”

  平儿道:“天下做事的人总带几分傻气,只看我们奶奶多么有心眼,我看她就傻当那份穷家,吭吭哧哧的省几个钱,挨尽了骂名也没落着好。那些送邢姑娘的猩猩紫裘衣,送袭人的天马皮褂子,哪一件不是自己白贴出来的。她说宁可自己贴几个钱,别叫家里人像烧糊了棚子似的,叫人家笑话,可不是傻心思么?”探春道:“要傻就傻大姐那个份儿。晴雯入画被撵也由她,林妹妹的死也由她,她总叫别人吃亏,自己一点儿亏不吃那才傻得过呢。”说得众人都笑了。

  宝钗笑道:“新近还出了一个小傻子,也是咱们家里的。”大家问是谁,宝钗道:“就是走马上任的小兰大爷啊!这回送大嫂子的人回来,说兰儿到那里了,因为老爷从前上过李十儿的当,把什么门稿家人、刑名老夫人都裁了,单找些幕僚办事。那些佐杂小官和小监们,见知座都没座位的,他偏要他们坐炕说话。有一个官儿拿着中堂的信,当面求差使,他可翻了,立时挂牌出去,训饬了一大套。就得罪中堂也不管,这还不算呢。九江那缺,管着海关,本来不坏。他把自己就得的钱大把的拿也去,办了许多工艺局、农学书院。如今做官的哪个不为的发财,像他这傻了恐怕没有第二份吧。”

  尤氏笑道:“我只佩服宝二爷的话,说得乐一天是一天,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?这话最通人。若拿定这个主意,什么正经事都不用做了。”探春道:“他说得如此,为什么出家出寻苦吃呢?可见还是想不开。”宝钗道:“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头,别人哪里会知道呢?”众人只顾说话,那两套书早说完了,却不曾细听,女先儿又上来请点,大家都说不早了,你们也歇歇吧。尤氏却吩咐他们又吹打了一套将军令方罢。

  此时已过定更,探春问道:“大哥哥还没有回来么?”尤氏道:“他见天总要三更半夜才家来哪,不知忙的是什么?我问他也不肯说。”宝钗因挂念哥儿,急欲回去,大家便告辞同散。

  那时候南阳闹得是什么土匪呢?原来儋崖一带沿海渔户,都生得冥顽刁悍,又传来红莲邪法,惯能兴云起雾,唤雨呼风。还有一种密咒,不论何人,一听了他的咒语,立时把祖宗父母都不要了,跟了他去,所以暗中啸聚了无数暴乱之徒。上回在海疆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