蓉答应自去派人。这里金氏说:“大老爷施了恩,还要拿出钱来。等荣儿出来,叫他过来磕头。”贾珍笑道:“至亲照应是该当的。”说着便对胡氏道:“请大婶娘你们那边坐坐,我吃了饭还得上衙门呢。”金氏搭讪了两句,便同胡氏去了。这里贾珍笑道:“我不看着薛老大的面上,叫这小兔子儿再开一回!”张佩凤站在地下笑着望窗外努嘴儿,贾珍笑道:“怕什么,谁不知道!”
  此时仆妇们摆上饭来,贾珍喝着酒对尤氏说:“如今的事愈出愈奇,新近拿了一案,是个和尚自称蛋子和尚。”尤氏说:“这蛋子和尚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!”佩凤说:“那回老盛婆子不是说《平妖传》给太太听,太太还说他就是圣姑姑么?”
  尤氏笑道:“我说呢!”贾珍接着道:“他有个师父,住在云蒙山水帘洞,称为猿公。这猿公神通广大,法力无边,善能呼风唤雨,喷云布雾,常上天见玉皇大帝,要毁谁就毁谁。又究出那猿公好些不法的事来。如今行文去拿,拿着时就地正法。”尤氏笑道:“这不成了那书上的么?”贾珍道:“可不,就是那些胡涂人听了些小说、鼓儿词就依法奉行,还算他能干。”说着吃完了饭。
  将要出门,听外头传梆回事,叫小丫头去问。只见小丫头手里拿着红帖子进来,原来是薛蟠从广东回来送的东西,一个名帖、一个礼单,上面写着水法洋钟一座,玻璃家伙四桌,悲翠带钩一对,悲翠圆镯一对,珍珠花大小二对,天青、大红、宝蓝、绛色洋呢各一板,各色广纱二十四匹,葛布二十四卷,外有送蓉大爷的带玩艺儿的洋表一对,八音盒一对,洋枪一杆,洋画一卷,下注“有匣”。贾珍道:“只好蓉儿的一份全收,那一份拣轻的收他几件就是了。”婆子传出话去,不一时婆子进来说:“回事的叫回老爷,送礼的话若不全收,他回去就要挨打,务必求老爷留下。”贾珍道:“既如此,只好收下,你着进才带人拿进来。”婆子答应去了。只见回事的进才带着二门上小厮们抬进,放在上房廊下。女人们笑着说:“我们可拿不动!”贾珍道:“叫他们抬进来罢!”于是婆子掀起帘子,都摆在当地八仙桌上。贾珍对尤氏说:“怎么赏?”尤氏道:“只好四两银一个,赏用宫绸袍料。”又问进才:“几个抬夫?”进才说:“八个。”尤氏说:“十六吊钱罢。”贾珍道:“拿个谢帖,说请安问好道谢,一两天我还要瞧他们大爷去呢!
  见面再谢。”进才答应去打发赏钱。不在话下。贾珍、尤氏等围着桌子看东西,贾珍拿起表来打开一看,连忙扣上。对尤氏笑说道:“薛老大这么大人了,还是这样淘气。”尤氏会意,说:“没出息的人,到老也不能改的!”正说着,见贾蓉进来,尤氏说:“看东西罢。”贾蓉笑道:“在那府里看见送琏二叔的,听见说和这里一样。”贾珍问:“都收了么?”贾蓉说:“原是不全收,送礼的人不依。听见送二太太的龙舟好极了。”贾珍道:“我也不管好不好。看看外头齐了,我可得走了。”贾蓉道:“都伺候着呢。”贾珍换了衣赏,上衙门去了。这里贾蓉接着说:“薛大叔带了两个广东人来,姓何叫何其能,儿子阿巧,现在跟班。他老子专会收拾钟表,要看龙舟须得他父子,别人不能。”
  正说着,见婆子带进王夫人那边两个女人,进来请了安,说:“太太问奶奶好,奶奶们请安。太太说:姨太太那里送了两只龙船,节下请奶奶、小蓉大奶奶,还教把姨娘们带过去看斗龙舟。”尤氏笑道:“还用太太这么说,横竖请节安也要过去的,何必又累你们一趟。”女人笑回道:“还请三姑奶奶、史姑奶奶、琴姑奶奶、李三姑奶奶,才我们来的时候,已竟打发人请大太太去了。”尤氏说:“你们喝点茶再去请客。”女人们笑道:“奴才们不喝茶了,好几家子呢。”尤氏说:“回去替我请太太安,问奶奶们好。初五供了粽子我就过去。你们到了各家,都替说请安问好罢。”二人答应去了。接连又有几家送节礼的。尤氏说:“初三薛大爷的生日,还得好好的送一份礼才是。”贾蓉说:“他原要在家里唱戏请客,姨太太不愿意,他请我们在城外吉祥会馆听戏。”尤氏说:听戏不怕,可别闹事。”贾蓉笑道:“他皆因吃了几回硬亏,如今安顿多了。”尤氏说:“听见如今和那姓柳的很好。”贾蓉笑道:“本来那柳二爷的样儿,不知道的就要看错了。太太不记得那年同着姨儿们在柳巷霍家听戏,那唱楼会的,人人都说于叔夜比穆素徽还好呢。去于叔夜的就是他。”尤氏笑道:“我听戏就是看热闹,那里留这神。”这里尤氏母子张罗节事不提。
  且说到了端阳佳节,荣国府各处门上插了蒲艾,悬了灵符。
  一清早,薛家就派了何其能父子来整理龙舟,请各家俱已到齐。
  早饭后,都过大观园来,女眷们在大观楼上,爷们在临水的大花厅上。远远望去,那上流头水中不知是板是布,作成一座彩画的龙门,只听叮叮当当一派洋乐,从龙门里出来一条三丈多长的黄龙,张牙舒爪,飞舞而来。龙背上是座玻璃小楼,竖着一根玻璃转花的桅竿,上面是琉璃珠穿成的宝盖,璎珞流苏,龙头上坐着个七八岁的孩子,拿着一面小黄旗,两边有二三十个美女划着画桨,船楼中作着换套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