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洪涛万丈,弱水九重。惟于墙外巡檐摸索,见红梅几树,绿叶成阴,不禁怃然追往忆来。拟于左侧隙地开玉照堂,仿铁脚道人嚼雪沁香,诵《南华·秋水》,但恐百尺齐云,逼近阆风之苑。望仙、迎仙引度天花贝叶耳。用肃芜□奉商,如蒙俯允,庶便鸠工。怡红浊主稽首上槛外上人莲座。岫烟念毕笑道:“这也太周到了,本是极雅的事,妙师父断没有不乐从的。这封书可不用打发人送去,就留在这里,我好几天没有出门,明儿想到庵里去走走,我带了去给他瞧一瞧就是了。”宝玉连忙作揖道:“姊姊带去,还可借重美言,那是极妙的了。”宝玉又和迎春说了一会闲话,起身出来,径到潇湘馆。秋纹道:“二爷又往那里去?琏二奶奶打发人来请呢。姨太太同奶奶都到老太太那里去了。”宝玉便往凤姐处来。凤姐问道:“宝兄弟,你多早晚儿布施清虚观里三十六万银子?要造什么太虚宫,还要设局济众,可是有的吗?”宝玉道:“就是头里在他观里拜忏的时候,话是提过一句的,我也并没回绝他。如今他们来领这项银子吗?”
  凤姐道:“既然有这句话,就该当一件事办起来。况且来的人也说得明白,并不是要这许多银子交给他们经手,原请咱们派了人去经理,不过估计工程费用须得这个数目。如今银子现成,只要宝兄弟说准了好办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自去问林妹妹。”
  凤姐道:“你们听听这是宝二爷自己说出来的,总得要求奶奶,爷们可当不得家呢。”宝玉被凤姐说得脸红,回身就走。
  凤姐又把宝玉叫住道:“别脸上下不来,正经还有话和你商量。你林妹妹跟前,我见他提一句就是了,谅来没有什么作难的。这件事工程也不小,管工的自然有些沾光,我替你想起一个人来。那焙茗出去找你很吃了一番苦,赏罚要公道,不如叫焙茗去管了这件事,明叫他沾个光儿。”宝玉道:“栊翠庵外边也就要兴工,我想叫焙茗去经营,那里另派人罢。”凤姐道:“栊翠庵又兴什么工?我不知道。”宝玉道:“那是我才起的想头,姊姊如何得知呢!”于是宝玉就把缘由说明,并托邢岫烟去与妙玉商量的话也讲了。凤姐道:“宝兄弟,你也太鬼祟了,这个地方起了阁子,上去玩的不过是咱们家里太太、奶奶、姑娘们,还有什么外四路不相干的人瞧见他庵子里什么东西吗?既是焙茗有你的差使,林妹妹留住他的家里人,有一房看他公馆,尽闲着。我去和林妹妹说了,把起造太虚宫的工程交给他,拿了一个总。余外设局施舍的事,再另派人。”话未完,见贾母处小丫头来叫宝玉吃饭,宝玉便往贾母处,见薛姨妈同黛玉众姊妹都在,宝玉随他们吃了饭。是日,黛玉孝敬干妈一天戏。
  次日是湘云、迎春、探春这一班姊妹的公东贺喜。薛姨妈顺便与黛玉还席。黛玉向薛姨妈道:“大嫂子总没来过,妈妈何不叫他过来,也瞧瞧戏,逛一逛咱们的园子,把他胸襟开展开展,省的闷在家里寻事生非。叫香菱也同了来。”王夫人接口道:“当真姨妈听林姑娘的话,叫蟠哥儿媳妇过来散荡两天,或者他心里头有什么说不出的郁结闷气,也可消释消释。还有一说,他们这一班姑嫂,我不敢说一定是大贤大德的,到底规矩体统都不错。俗语说的‘近朱者赤’,叫来瞧瞧他们的样儿,或者能把脾气改过些也料不定的。香菱待他奶奶,自然知道有个尽让,但蟠哥儿媳妇平日厌恶了他,总看不出这个人的好处,镇天在家里,免不了鸡争鹅斗的。”说着,叫老婆子“去请了姨太太家里大奶奶同香菱姑娘来”。薛姨妈忙止住道:“罢!姊姊不知道我这一个媳妇,是见不得人的,所以总没叫他过来给老太太、姨妈请安。姨妈跟前不用说了,也不怕老太太同姑娘们笑话,就被这里老婆子、丫头们见了也不好看。若讲要他改改这种好样儿,就请孟母来也教化不过来的。这是前世的冤孽,拚着我这条苦命,尽着和他熬一天算一天的事,看谁熬过谁。倒是我走了出来,怕香菱在家里越发难受,不如去叫了香菱来也好。”当下王夫人吩咐老婆子去,不多时同了香菱过来。这里戏文早开了场,无事可记,不必碎繁。晚上散了戏,次日照旧又相叙一天。黛玉款留薛姨妈赏玩龙舟,薛姨妈因黛玉恳挚缠绵,情不可却,只得同香菱住下。这里宝玉便把清虚观之事告诉了黛玉,黛玉听说“太虚”两字,虽记得不十分清楚,恍惚死后游魂曾历于此,并模糊与太虚宫仙子叙话一番,犹如梦境。今听宝玉说到清虚观云游道人要化布施,知有来历,甚为合意。又道:“那设局济世这几件,本是应该办的。前儿在议事厅与大嫂子、凤姊姊没有议及,不过先亲后疏,由近及远,留待日后再办,不知在清虚观已先有此议,这是极好的了。”
  宝玉又将造阁赏梅一事说明,黛玉亦以为可。到了明日,便打发人去关照凤姐说:“清虚观布施只管开工办理。”凤姐又将所派看公馆的家人去承办告知黛玉,即时择定吉日破了土。管工家人领银,赶紧督办赶办去了。这里宝玉回到怡红院,紫鹃便道:“邢大姑娘来找二爷,说妙师父见了书子很乐。完工之后,冬天下起雪来,妙师父还要请邢大姑娘同四姑娘到阁子上赏雪看梅花。妙师父没有回书,叫邢大姑娘覆二爷呢。”宝玉听了,连忙走出园来,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