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别讲笑话了,正经请二爷把亡人的姓名、年岁开明,或死于刀,或死于绳,或是投河落井,留个底子好填疏头。”于是宝玉逐一向王道士说明。焙茗拉了宝玉到一旁,告诉道:“还有两个人,怕二爷忘了。”宝玉问:“还有那两个?”焙茗道:“不是多姑娘勾搭上了琏二爷,被琏二奶奶知道,多姑娘吃不住,一索子吊死的?”宝玉骂道:“放屁,这种混帐东西,也讲起他来。”
  焙茗哚着嘴就不言语了。”宝玉问:“还有谁呢?”焙茗道:“那一个也不说了,省碰二爷钉子。”宝玉再三根问,焙茗才又道:“这一个就是二姑娘屋里的司棋姐姐。”宝玉忙问道:“司棋出去怎么样死的?我还不知呢。”焙茗道:“就为他表兄潘又安逃走了又回来,司棋情愿嫁姓潘的,他娘不依,司棋烈性,撞破了脑袋。死的比投河奔井惨多着呢。”宝玉听了,蹬足叹道:“怎么有这样狠心的娘,连自己女孩儿也不疼的!”又暗暗想道,林妹妹不叫我改太虚宫的对联,果然风月债难酬,可不该这样点醒人家吗?那时候,我睁眼瞧着他出去,没法儿保全他,倒是我的罪孽了。呆呆的出神了一会,复又想出智能儿,虽已出了家,也是“薄命司”里的女孩儿,还该添上。于是因智能想到秦锺,脉脉关情,黯然回首,便去告诉王道士,疏纸上添了。
  焙茗上来催宝玉道:“二爷快回罢,瞧这天就要下雪了。”
  宝玉起身,王道士送出庙门道:“二爷公事忙,不必天天到这里,打发一位管家来也使得。”宝玉上了马,与焙茗、扫红赶回,当下就在怡红院袭人屋里歇了。
  次日,天才明,宝玉醒来听见老婆子们已在院子里扫雪,说道:“今年第一场雪下了那么大,足有一尺厚呢。”宝玉便叫起小丫头子问:“这会儿还下不下?”小丫头连忙出去掀帘子瞧,道:“已出了太阳了。”宝玉起身穿衣,袭人也着忙起来,伺候漱盥已毕,宝玉随便吃了些点心,先到蘅芜苑一转,见这些老婆子们各自带了苕帚,照分管的地界,将积雪扫开,已显出一条路来。便吩咐他们:“走栊翠庵这条路也要扫净,老太太去赏梅花呢。”说着,一路观看,正喜雪霁天晴,透起一轮旭日,照耀得琼楼琪树分外光明。
  从蘅芜苑来到潇湘馆,黛玉尚未起身,便到麝月屋里,见麝月正对着镜子梳头。宝玉放轻脚步走到背后站着,镜子里已照出两个人脸儿。麝月只管梳他头,并不回过脸来。宝玉便走到他面前向桌上拿起篦箕道:“多时不与你篦头了。”麝月便伸手过去把篦箕夺下,道:“如今可再不敢劳动二爷了。”宝玉道:“为什么如今不要我篦头了?”麝月带笑不笑的说道:“二爷爱弄这些,新的旧的要篦头的人还不少。”宝玉道:“你才在镜子里瞧见了我,为什么不理我?”麝月道:“我没瞧见。”宝玉笑道:“镜子里明明有我,怎么你瞧不见?”麝月道:“我这面镜子是黑的了,镜子里的二爷我就瞧不见。”宝玉道:“黑了为什么不拿去明一明?”麝月道:“不是镜子黑,是我这个人黑了,对照过去,连镜子都昏暗了。”宝玉听说麝月的话来,便道:“你别性急,少不得园子里头的镜子还要叫他明出几面来就是了。今儿请老太太到半仙阁去赏梅,你也跟着奶奶去闹热一天。”
  说着,转身便走出了潇湘馆,来到贾母处请安,道:“老祖宗高兴年年做‘消寒会’的,前儿史大妹妹这几个人,等天下了雪请老祖宗到园子里去赏雪看梅,凑巧夜儿下了这场大雪。
  我请老祖宗去赏了雪回来再做‘消寒会’,不知老祖宗高兴不高兴?”贾母欢喜道:“有雪有梅,就在园子里做‘消寒会’,再没那么映时景的了,何必定要在这里呢!见过你太太没有?”
  宝玉道:“先请了老祖宗,再到太太那里去呢。”贾母道:“你去对太太说,就打发人去请了姨太太,珍大嫂子那边也去说一声,今年大大的做个‘消寒会’。”
  宝玉得了贾母的话,越发兴头,忙去告诉了王夫人,仍回怡红院来。袭人见了宝玉,道:“如今遵潇湘馆奶奶吩咐,春衣冬衣虽然该晴雯、紫鹃他们经管,但是你在这里出去的,他们那里知道,天才下了雪,衣服也该添换,怎么一闪眼就跑了出去!”正说着,晴雯也来道:“我早上醒来,听说下了雪,知道二爷是起得早的,赶忙穿好衣服出来,谁知他已跑得没影儿了。今儿爱穿什么衣服早言语一声儿,让人家去翻腾出来。”
  袭人笑道:“有一件衣服他两三年不肯穿了,如今有了俄罗斯国匠人,可该拿出来穿穿。”晴雯听了,知道说的是孔雀裘,并会意宝玉所以不肯穿的缘故,便要去开箱找寻,道:“一个紫鹃是生手,我虽然经由过的,也隔了两三年,一时摸不着头路。”宝玉忙拉住晴雯道:“在自己家里换什么衣服?就是出门会客,你们手头找出什么衣服,我便穿什么,也值得费那么些力气?”晴雯道:“你自然不讲究这些,太太同奶奶们看见了,难免说我们不经心,底下须得同紫鹃费两天工夫,把箱子统翻叠过一遍,才有头绪呢。”袭人道:“我还有些记得,同你们找罢。”于是袭人便进去指点,开那一只箱。宝玉也跟着,见开了一只箱子没有孔雀裘,上面叠着一套乌云豹,宝玉道:“就穿这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