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户,捐的官职叫什么挂线米桶,算起来没有一件不称姑娘的心。所以前儿我和姑娘说了,就叫你舅舅作主,许了他家,把姑娘的年庚开了去。人家也不合婚,看了今儿好日子送过聘礼来,姑娘你瞧。姑娘在荣府里头住的日子久,自然见识过这些好东西。若说庄农人家,一辈子没有见过眼,我就看了件件有趣可爱,没有一样叫得出他名儿呢。”
  晴雯不等吴妈说完,脸已气白,几乎要把这些东西踩的踩、摔的摔,发出旧时在怡红院的性子来。又想他舅舅、舅母一年以来豢养恩深,此事原是他们的好意,不过乡里人办事粗率,本来自己隐情从未吐露,他们如何得知?于是又缩住了手,回到房中自叹薄命。心坎上虽丢不下宝玉,但现在内外隔绝,将来能否进府,尚在水中捞月,偏又碰出这样意外之事,不如早早寻死,一了百了。一面松开外衣,把换穿宝玉的袄子翻覆细看,怔怔的发了一会呆,止不住泪点淋漓,襟子上早湿透了一块。当下主意已决,掩了房门,找了一条绳子,踩上炕沿,一手把绳头穿在梁上,缚做了个活套,把脖子套入里面,两脚一蹬离炕,两手直垂下来,霎时咽喉气闭,魂魄离身。见一白发老者,将手中拐杖架格缢绳,倒身跪地,将手乱摇,晴雯不解其意。
  不多一会,早有他舅母推门进内,瞥见惊喊,叫了邻居女人帮同解下,灌救苏醒。这一嚷,连堂屋内坐的媒人也吃惊不小,细细问明缘由,怕打威逼人命官司,情愿收回原聘礼物,送还原庚八字,一场扫兴而散。
  再讲晴雯,恍惚记起上吊时所见之人,明明像是土地,大有古怪。或者将来和宝玉还有相见之日,不该如此结果。于是转悲为喜,反向他舅舅、舅母跟前去赔不是,说:“甥女儿年轻性执,一时短见,累你们老人家受惊。别怪甥女儿,将来总要报答舅舅、舅母的大恩呢。”隐约其词,说了几句话,吴家夫妇好言相慰。自此,再不提议亲一事,晴雯相安度日。此是补叙前事,交代清楚不表。
  且说花自芳的女人,那一日见袭人话不投机,一场没趣。
  回到家里,把袭人的话都告诉了他男人。花自芳道:“我确确实实打听的宝二爷是不回家定的了。他死守在里头算什么呢?既是叫你去回太太,或因他自己开不出口来,你过几天去找太太的陪房周奶奶,烦他在太太跟前方便一声儿,候太太怎么样示下。”当下正接着宝钗的丧事,里头忙乱,把这件事搁起。
  那边媒人连次到花自芳家方信,没奈何催他女人去走一趟。
  花家的赶着吃了饭出门,径往荣府后街门,一直进院来到周瑞家里,告诉这话。周瑞家的满口担承,道:“婶子你坐在我家里老等,太太允不允我总出来回你个准信。”一时周瑞家的进去,回了花家的话。王夫人想起宝钗在病中也曾提过这件事,便道:“袭人这个人我早瞧起他的。如今宝玉这下流东西自己没造化,颠颠倒倒干出这样事来,已经坑死了一个宝丫头,何苦再把人家女孩儿委屈他一辈子?既然他哥子有这句话很好,明儿就叫他家去。”当下吩咐玉钏:“去和琏二奶奶说,宝姑娘屋里的东西,前儿二奶奶已经手封锁了,钥匙在他那里,叫他自己过去,或是打发平儿去,把宝姑娘的衣服首饰多拿几件赏给袭人。外头的例赏也就给了他,替我另再给他几两银子。”
  一面又叫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一声。那周瑞家的自去和袭人说明了王夫人的话,就出来覆了花自芳的女人。
  且讲玉钏听了王夫人吩咐来和凤姐说了,凤姐叹口气道:“死的死,嫁的嫁,都是宝玉自己闹出来的事。井坍连屋倒,怎么这两三个月里,咱们家里的运气就败坏到这个地步?”又问玉钏道:“这件事,到底是袭人自己要出去呢,怎么样?”
  平儿在旁接口道:“奶奶倒说的发笑,怎么他自己要出去呢?头里宝姑娘病的时候,就恍惚听见花自芳的女人进来过一趟,在袭人屋里咕唧了半天,碰了钉子出去的。如今不知太太怎么又知道了。”一面笑问玉钏道:“太太这会儿怎么忽然要打发他出去?”玉钏道:“刚才周大娘来回太太,说花自芳的女人央他来求太太的恩典,太太一口应许,道:‘已经坑死了一个,再别委曲人家女孩儿。’就叫我来告诉奶奶呢。”凤姐听到“坑死一个”的话,一阵心酸,顿时两眼发眩,便叫平儿:“你带了钥匙,和玉钏同去,依着太太的吩咐,把东西拾掇出来,拿去请太太过一过目,再给他。”说毕,就躺在炕上,叫一个小丫头跪到炕沿边和他揉胸口。平儿和玉钏自去拿了东西,送与王夫人看了。
  平儿和袭人素来本好,今日假公济私,自然只拣好的拿出。
  王夫人还说:“这些东西留着看了酸,不如再多给几件子,如今就是那么着罢。”又叫玉钏兑了四十两银子,同衣包首饰叫一个老婆子拿了。
  平儿仍拉着玉钏厮跟到袭人屋里,见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炕沿上,眼圈儿已哭得通红。袭人见他们进去,忙起身让坐。
  三个人本是平日最投脾气,无话不说的。及至此时,明知袭人勉强走了这条路,恭喜他又不是,劝慰他又不是,开口一着形迹,反像讥诮他似的。袭人一见他们,亦觉腼腆局促,彼此无话。平儿只得叫老婆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