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罢了。待老太爷想你老人家起来,趁着那个巧宗儿回家,一句闲话都没得。”
  刘蕴点首称善道: “我们在外飘流着也不是事,我想现任镇江府是我的同年,明日托言到他衙门内住几时,连使用都可节省些。今日难得天气晴朗,我同你上岸去逛逛。闻得此地惠泉山的姑子们,是天下闻名的,大可赏识一遭。”柏成笑道: “罢哟,再不要提这些秃头了,杭州的把戏还没有闹得清净,你老人家倒又想到惠泉山的女占子了。真正好了疮疤,忘了痛的话。可怜丢在紫竹庵那一班我辈,如今不知怎样?遥想众秃子们还肯多养活他们一天么?你老人家实在高兴,就请去逛。此间人地生疏,我不敢离船上一刻儿。”刘蕴道: “这也好,你在船上坐着罢。我上岸去去即来。”又开箱取出个小银包,带着登岸去了。
  柏成独坐在舱中,呆呆想道: “事虽做过,我倒想了怕起来,倘或冷家告发出来,以及回家老主人怒恼,他必一齐推到我身上。况且他一味贪恋玩耍,外来的银两又不肉痛。前次在杭州二千两银子,不过两个多月即使用完了。这三千两若任意使用,也不济事,再用完了那就真没处设法。他嘴里虽说到镇江去,心里仍在这惠泉山上呢!我何苦担惊受怕,跟着他也落不得一点便宜。我既代他设策丢了同伙们在杭州,他明日回过味来,也把我丢了,那才是自设砖自磕脚呢!不见祝家的王德,我闻也很巴结着主人,不顾蹈汤赴火的去干事,如今弄得身受刑罚,想起来亦是他主人带累。不要日后我也像他,那就不好了。”柏成愈想愈怕,蓦地计上心来,笑道: “我也弄他个空儿,叫做骗中骗。”
  正想着,刘蕴已回船来。柏成伺候他吃了晚饭,搭着讪笑道: “今日逛了几处姑子庙,比杭州怎么?”刘蕴道: “此地好得多呢,我明日仍想逛一天再开船,不知你可愿意?”柏成笑道: “爷说那里的话,爷们要逛一日,小的敢阻挡么?就是这句话,我也当不起。明日我倒要随着去见识见识,此地怎生好处?”刘蕴闻柏成也要同去,十分欢喜道: “你明日去逛过了,才晓得我不说谎。”柏成道: “谁说爷说谎的。”一宵已过。
  次早,刘蕴换了一套新艳衣服,命柏成带了数十两银子,“准备今日大大乐他一乐,明天好开船”。 柏成应着取了银两,同刘蕴齐上岸来。回头命船户“看好舱中物件,我们回来得快”。他主仆二人在路说说笑笑,不多一会,到了一座庵前,门额上题着“昙花庵”。刘蕴是昨来过的,昂然直入,里面早有三四个姑子迎接出来,齐笑道: “刘老爷真是信人,连约的时候都不差刻儿。”柏成见这几个姑子皆未落发,如在家人一样,都是浓妆艳抹,体格妖娆,年纪又均在二十岁内外。邀着刘蕴至里间坐定,请柏成在下房内去坐,也有两个年轻的道婆过来奉陪。
  柏成说笑了一会,起身道: “我去去即来,若是我家爷问及我,烦你们回声,就说解手去了。倘或来迟,千祈你们遮盖着,不要使我回来碰他的钉子。实告诉你们罢,我也有个相好的,要偷空去瞧一晌儿。”两个道婆笑道: “好哟,想必那人很俊呢,你才牵肠挂肚要看他去。你家老爷问到你,我代你说就是了。回来却不可忘了我们,虽说配不上你那相好的,也不至辱没了你。到处灵山都有庙,何必一定至那里把香烧。”柏成笑着,一面作揖,一面搭讪走出道: “你两位真是好人,少停罚我备个大东道请你们罢。”又闻刘蕴在里面高声叫道: “今晚在你家吃醉了,定见不回去的。我家拍二爷的席面不可草率,也要同我一样。”
  柏成听说,知刘蕴一时不走,分外放着胆,出了庵门飞也似的回船来。将至船前,故意装出那仓惶的形色,兼之一路跑回,面红气喘,上了船头,即问道: “你们的人可全在船上么?”众船户见柏成如此情形,不解何故,忙道: “我等都在这里,二爷有什么事,这等着急?”柏成一面摇手,一面跨入舱内,跺脚道: “这是那里米的晦气,不是在这地方住一日也不得撞见对头。”众船户道: “二爷到底什么事?”柏成拍手道: “什么事呢,不过是那杭州的事发作罢了。偏生就在耽搁的这一日内,仁和县差寻到此,我看这场官司有得闹不清呢!”
  众船户由杭州开到常州,在路也走了七八日,常听得他们主仆咕咕哝哝的议论杭州之事。虽然听不明白,亦偶尔听得两句。
  因为事不关己,也不理会。此时听柏成说了出来,竟是杭州所干的事。又见柏成甚为惊惶,即问道: “柏二爷,这件事可拖累得着我们么?”柏成嗐道: “怎么拖累不着,就怕要追你们船户作窝家,那就不妙了。”众船户闻了,人人吓得面上失色,对柏成磕头道: “柏二爷,你是晓得我们船户是拖累不起的,装了爷们这宗交易,本也没有捞得着,如今再拖一场官司,眼睁睁我们是死的了。总求你二爷积点阴德,设个法儿开豁我们才好呢!”
  柏成又故意沉吟了一会道: “也罢,拚着我一人顶磨去,可怜你们一只小船,吃饭的人又多,那里拖累得起。快些将我船上的物件搬了上岸,你们将船速速开到别处躲避一二日,即没有事了。”众船户听了,感谢不已,七手八脚的下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