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了,切不可费事。你们先代我道谢声。”伯青即与慧珠在一张小几上对坐,吃着茶果闲谈着。
  伯青顿然长吁道: “我生平最怕拘束,自得此微名入京供职,冠裳宴会都拘束够了。虽说有在田、者香等人时时过往,终觉日处名利之场,都不自在。如今请准回籍养亲,才遂我志愿。从此游山玩水,啸月吟风,任我徉狂,可以将这数年沾染的名利场中习气,洗刷一尽。纵能拜相封侯易如反掌,我立誓再不出仕。况前次刘、祝等人极力与我为难,虽然得失有定,我不失其为我,总之荣辱都由名利上生出来的。目下我解组归来,作世外之闲人,不求名利自无荣辱。”
  慧珠微笑道: “你这句话却说错了,凡名土风流大半由官而隐,见几多布衣可以成名?即如唐时之李青莲,杜工部等人,苟非一官,窃恐亦不能李杜并称,千古不朽。不见古今来沦落草莽中者,未必无经济之才、传世之学,惜不知其人即不著其名与其学问。所以我前番再三劝你求名,亦为其故。况有父母在堂,尤当扬名显亲以慰父母之望,并非我胸存俗见,以得失为荣辱。若今日呈请养亲,归来得堂皇正大,从此你出仕也可,不出仕也可,我也再不劝你了。果如此说,则小儒等人岂非俗物,以恋恋一官为荣?不知慕声华者,即趋声华志淡泊者,即甘淡泊,各适其志而已。”
  伯青听了不住的点头称是,拍桌大声道: “不枉我与畹秀相识一场,你真乃我之同心知己。大凡我心内的志向,未出其口,你即婉转为我达出,却如其分。虽然小儒、在田,者香等人与我亦是形骸不隔的朋友,又能志同道合,无如十有一二之处每每相背,谓之知己则可,若调之同心知己,则舍你而外竟无人矣。”又闭目摇头道:“你我三生有缘,朝夕相处,我何幸焉,我何幸也!”
  正说间,见使婢等送进酒菜,在当中摆了一席,又去请了小怜过来同坐,三人传杯痛饮。小怜问及汉槎任上光景,伯青道:“不过山东地方较之江南清苦些儿,子骞久处下来也可惯了,大约明春要来接家眷的。”
  慧珠道: “小儒他们都在江浙,相隔不远,偏生子骞放在山东那苦僻地方,亦算他运气不好。”伯青道: “他是司道大员,不拘在那一省分。山东任满了可以放到浙皖等省来,将来小儒他们亦可到山东去,甚至放到云贵边境地界,都料不定。不比府县等官,放在那一省即终老此省,若要改省却大费周折。”三人谈谈说说,早巳初更时分。席散,又坐了半晌,伯青方作别回府。自是三五日到慧珠家一走,来时必由清早至夜,尽欢而散。慧珠的身体渐渐也大好了。
  且说小儒自从伯青回来,办公之暇即踌躇着在田,者香托他撮合伯青,畹秀的终身一事, “其余不难,只虑见了祝公应如何说项,可无推却。倘祝老竞古执不允,必须再用什么变通方法去兜拢他?如久久不去说明此事,不独伯、畹两人背地怨我不肯尽力,我自家亦太觉惭愧无能了。我也办过多少疑难人事,难道这些许儿女婚姻小故,反一筹莫展,畏缩不前么?好歹我明日面见祝老去说一声,允与不允再作计较。想他只生了伯青一人,平时又极其锤爱,都不能十分拒绝我。祝老此时不敢依允,是怕的江家说话。我看江丙谦也是世务中人,断不能硬阻女婿纳妾,说那—相情愿的话”。立定主见,次早即传话外面伺候,拜会祝老大人。
  到了祝府,投进名帖。少停开了中门,轿子请入中堂。祝颂三一直接至阶下,小儒忙出轿抢步请安。宾主挽手上堂,见礼入座,各叙了几句套辞。小儒即欠身道: “小侄擅造尊潭并非无故,有一件小事过来商量,要望年伯赏脸俯允。”目下因小儒与伯青会榜同年,所以小儒改口称祝公为年伯。祝公连称不敢道:“大公祖言重了,有事但请明白吩咐,治生可行之事,断不敢违命。”
  小儒道: “说来小侄忒也抱愧,想年伯自家人,定能宽恕。伯青年兄素昔倜傥不羁,久在年伯洞鉴。即如前岁与祝道生争衡,为那聂家女子,后来年伯亦深知其细。所以伯青年兄眷眷于此女者,其才貌兼佳固不待言,而其家世亦非下贱。其父名泰森,苏州人,向开生药铺,中年积蓄得若干,遂入京报捐巡检,又选得了广东河泊所第一个好缺。无奈未久即病故任所,其母带着他姊妹二人,盘柩回苏。因家无男丁,资财日耗,母女三人即来南京投奔亲戚,惜又未遇,故流落此地。万不得已,始作此勾当。其姊妹二人立志守身,权作倚门卖笑为养母之计,将来意欲择一可托之人许以终身,迎母同往。其妹洛珠,现随者香作侧室,前次者香由浙江差竣回京之日,已携其妹入都。而其姊乃属,意伯青年兄,两情已洽,誓不他适。非是小侄代伯青年兄饰词以欺年伯,亦因悯其家世,重其守身,欲拔其女于风尘苦海中,并不因爱好上起见。即日前小侄在南京时,也尝至其家,深知其女志尚可嘉,非他泛泛娼妓可比。苟不如是,年伯明见,小侄纵不才,忝守三省之地,岂屑为一娼妓立辞。”说罢,又出位深深打了一躬道: “诸事尚祈年伯原谅,并恕小侄冒昧之罪。”祝公连忙起身答礼,复请小儒入座,即捻须长叹道: “寒舍由高祖以下,自今五世,皆书香继绍。上荷国恩,下叨祖德,无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