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。”那男子果然开了门侧身让出里面灯光,把五官上下望了几眼道: “尊驾来找谁的?”五官也不应他,即走入门来。那男子见五官穿得整齐,是个正经人模样,忙闭上门,也随了进来。吓得那妇人急急起身,跨入房内。
  五官看那男子,虽然衣裳蓝缕,面目枯槁,却生得身材长大,。遂道: “我半夜三更到你家来,并非别故。适才你贤夫妇所言,我已听得清楚。你家的艰苦,也不必瞒我。”在身畔取出那一锭银子,放在桌上道: “些许银两,权送你做个新年货本,好好的捱度日月,耐守时运罢。千万不要说我唐突你。”说毕,道了声惊动,即转身欲行。  
  那男子又惊又喜,赶忙一把拉住五官道: “承尊驾美意,感激不尽。无如与尊驾一面未谋,何敢领此厚赐。”五官笑道:“你这人太觉拘泥了,又不是你找我去的,我是自寻上门送与你,有什么敢与不敢?趁此天尚未明,往街市上买些急需应用物件回来,其余也罢了,可知明日是元旦,也不买分香烛纸马敬敬神祗吗?就是你平日以酒为命,亦该买点食物预备下酒,难道新年新岁好专吃寡酒不成?你快干你的事去,不要腻腻烦烦的。”
  那男子见五官一片诚心,十分感戴,急倒身下拜道: “蒙恩公所赐,我也不敢过于推却,有拂尊意。请恩公留下姓名,容图后报。”五官摇手道: “快别要如此,些许之赠何足云报?若问我姓名,我姓柳,派行第五。现住在鼓楼前金家,问到前任山东臬司祝大人府内管外务的金大爷,人人皆知。”那妇人在房内听得明白,也不顾没见过的生人,亦出来向着五官深深叩拜。慌的五官方扯起那男子,又向那妇人还礼不迭道: “这又算什么呢?贤夫妇速速请起,不要耽误了正经。”说罢,急急的出门去了。
  那男子挽留不及,直送到巷口犹欲说话,见五官已去了好远,只得回来。拿了那银子上街兑换,又买了多少东西回家。夫妇两人忙着先烧起香烛,酬谢家神祖宗。随又整顿出酒饭,夫妇儿女欢欢喜喜的度岁。所余的几两银子收过一旁,待过了正月打点去做交易。夫妇两口足足念说了五官一夜,未曾住口;世间原有这般好人,专待天明好往柳恩公家叩喜。  
  且说五官出了那家门首,仍寻旧路回到梅仙家内。时已四更多天,内里巴氏母女早叫人各处打扫,预备烧接天地的纸马。五官见天色将明,不便再睡,只和衣躺在床上少歇。心内却暗自得意道: “想不到今夜做了这一件快心的事,我不过去了五六两银子,那家即得了实济,可以度过岁去,不致啼寒哭馁。况且是小癯的丈母给我压岁的,又不是我体己拿出来的。只忘却问他姓名,好在我说了住落下去,明早那男子必然要来。”  
  少顷,早东方发白,那外面炮竹之声更甚,梅仙已从祝府回来。五官即起身净面漱口,换了衣冠,先随着梅仙拜了天地,后又来拜影像;梅仙又上来谢了。五官方与梅仙拜年,至内里见巴太太同巴氏等人,行过礼退出。早有人送上百果茶,与敬神的元宵,两人吃毕,洗了手脸,即带着家人一同到各处贺岁。
  五官亦随着梅仙到祝府去过出来,方往小儒处来,只在号房内上了档册。又至聂家,王氏留住吃酒,小怜亦出来陪他们坐了坐。梅仙即请见慧珠,少停小丫头来说: “昨夜劳碌很了,今日觉得身子不爽,得罪二位,改日再见罢。转替二位道贺;”五官满意今日’总该见着,谁知仍是空往,便怏怏起身作辞,与梅仙回到家内。梅仙只叫人各处分送名帖,自己乐得偷懒不去,脱了大衣,陪着五官闲话。  
  五官方提起昨夜的事来,梅仙笑道: “你一人轻易不肯出去,一出门偏遇见那家夫妇拌嘴,也是他命中该有救星,鬼使神差的撮合你去,倒电罢了。你亦算积点小阴骘。”正说话间,见五官的跟人来回道: “外边有个男子,说是来叩谢五爷火恩的。问他姓名,不肯说;回他又不肯走,回急了,他说那怕等候千年,不见你五爷是不行的。”五官笑着道: “定见是那人来了,你领他进来罢。”跟的人转身出去,果然带了那人入内。见了五官,即在台基上端然四拜,回身又给梅仙行礼。
  五官忙扯起他来,邀他坐下,问及姓氏,方知那男子姓郑名林,祖父曾做过一任武官。郑林自幼习得一身武艺,专喜任侠轻财,不上几年,把祖父遗留的家产用尽。他妻子姚氏,是祖父在任上代他聘下的。姚家亦是个武职,彼时同城为官,后来郑林殁了祖父,搬回原籍。姚家又升到浙省去了,彼此相隔路远,音问难通。郑林系天生傲骨,不屑求人,自己又不善谋生,日形穷困。虽有几家亲族,因郑林家道渐替,都不来理他;难得郑林不去缠扰,他们正合心意。  
  五官、梅仙听了,皆叹息道: “如此说来,兄台倒是位有骨气的人,可敬可敬。既然令岳还在任上为官,何妨携带尊嫂等人前去投靠,令岳断不能不顾翁婿父女之情,也不认你们么,;强似贤夫妇在家受苦。”郑林道: “我久想去投奔岳家,怎奈日食都不继绐,那里还有川资起身?”梅仙见郑林说话爽直,将来不是没出息的人,爽性再成全他一番,即进内封了三十两银子出来,递与郑林道: “此银兄台可带回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