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,管他娘。”又在桌上使劲的拍了两下,恨恨的道: “这些臭货,朝鱼暮肉把肠子都吃腻了,油都蒙了心了,不知我们这种人家,开着门做什么儿的呢!今日得罪了张,明日得罪了李,不上十朝半月,将几个有钱的孤老得罪完了,大家喝西风。你们好在不问的,有饭即吃,有衣即穿,说到归根,还是苦的我老两口子。今儿不说了,明儿我倒要问问你们,安的是什么心,还是有意打撒手儿不成?本来多时不刷刨你们了,多分骨头又在那里作痒。”说罢,也赌气回房去睡,一面走,一面嘴里夹七夹八的连说带骂。如玉见章三保走远,向地下啐了一口道: “遇见鬼了,我也不曾得罪那个,不清不楚,一箍拢统儿骂在其内,可不是奇事。老不死老砍头的,难道阎罗王忘却你了么,早死一日早好一日。”也气恨恨的,回至自己房内,倒身和衣睡下,在被窝内拭泪。
  单说如金先前见贾子诚走了,不过怕他来寻事,且到临时再议,尚不关痛痒。随后又见许春肪也赌气走了,竟不解因何得罪了他,听他的口气,分明是怪我亲近了贾子诚。殊不知我们这等门户,是最软弱的,人人皆可欺侮。何况贾子诚系著名的光棍,又有朱丕相继为恶,我等人家尽惧他如虎。我若不假意的敷衍他们,岂非欲速其祸,自投罗网。我如真心待贾子诚好,也不来结识你了,又不致将他的恶迹,澈底澄清都告诉你。我即恐你多心,这些情节我数月前也曾说过,何以你偏偏忘却。纵然我不说,难不成你连这么一点原由,猜度不出,我真正枉认得你了。即如我一时不好,拂了你的意思,也该念平日我待你的情意。那件那般,不是以血心待你。一则你是我的知己,尚冀日后托付终身。二则你虽家财富足,不惜挥霍,我每事都拣你那应用的,方叫你用,可省的处在,千方百计替你俭省。为这件事,我受老夫妻多少言语,说我变了心,不顾家里,一味的巴结嫖客。我因你省了下来,将来跟了你,即是我的。不然我们这门内,只怕人不用,还怕人浪用么?三则你有了心事愁烦,就同我的心事一般,必从旁婉言解说,都俟你喜欢了我才放心。还有多少事,犹在你心里筹画,未曾出口,我即揣度出来,先意承志的迎合,使你知道你我两心相印,不同砭泛。那料我是你的知音,你非我的知己,也不体贴我们的苦处,不能得罪人的。而且并未待你比贾子诚薄,是你错会了念头,竟不念前情,一概抹煞。又当着人给我没趣,我即真待你错,你尚要原情今日歹仍有明日好呢!你只顾气头上说我一番,决然而去。老夫妻必定抱怨我,不知怎生触忤了你。你一日不米,我耳畔一日不得清净,。细想我数月中待你许多好处,你一旦付之东洋大海,叫我怎不伤心。  
  如金思前想后,泪出恸肠,不禁倚壁掩面放声大哭。他妈妈忙上来劝道: “我儿不必伤悲,许老爷虽然生气而去,那里就撇得下你,停一半日自然会走来的。否则我明日亲去请,他可好意思不来么?少年人有钱的,都有些鬼婆子气。他若不来,包在为娘身上,还你个许老爷。你由午后至今,没有吸着一臼烟,难道气狠了,烟瘾都忘了么?好儿子,快些吸烟去罢,自己身子要紧。平时保重尚来不及,还当得起践踏么!”说着,拉了如金回房。  
  如金听他妈妈劝说,甚为近理,便止住哭声,回转自己房内。他妈妈见烟具仍设在床上,即将灯火剪得透亮,又将各件收拾了一回,拉如金躺下吸烟。自己睡在对面,代他烧着,又七搭八搭的同他说话。如金虽身在行户,因自幼多病,烟早吸成了瘾。此时吸了几口,觉得神气渐旺,通体畅泰,又被他妈妈说了一阵鬼话,气已全消。  
  蓦闻章三保在前进叫喊起来,喉音甚高,字字听得明白。如金放下烟枪,侧耳细听,原来是骂的他姊妹两个。又闻臭货长,臭货短的,在那里乱骂,甚不入耳。不由一口气阻上胸前,比先那气恼尤甚,嚎啕大哭。倒把他妈妈很吓了一跳,连问怎么?又听得章三保在前肆口谩骂,方明白如金哭的原故。忙坐起身,推如金道: “好儿子,你不要作气,才信了为娘两句话,怎生又惹起烦恼来?我晓得你是听得老东西骂人,他向来吃醉了酒,都是这般,也计较他不得许多。好儿子,你息息气,待我去骂他。”说罢,即匆匆出房。向前进来时,章三保已回房去。  
  他妈妈赶至房内,指着章三保道: “你这老囚攮的,灌足了臊尿,再不说安安稳稳挺你的尸,都要寻事骂人。你说只苦了你我两人,你苦了些什么?前数年苦的是我,这几年女儿们大了,又苦的是女儿。你倒吃了大半世的闲饭,也没见你赚过一文半钞来家养活我们母女,还声声叫苦,你羞是不羞?你好的不管有无,只要你有了酒喝,万事皆休。单顾喝酒也罢了,吃下去又喜寻事,数黄道黑的乱骂人,你想一家四口子,谁派你寻事,谁该你骂?你还不与我趁早夹着你那尾巴,到旁边睡去好得多呢!若把老娘闹烦了,爽性不绐你酒吃,看你怎样?”  
  章三保被他妻子一顿骂,骂的哑口无言,反笑嘻嘻的道:“咦,我并没有说什么,好端端骂起我来。奶奶又是受了谁的气,拿我出注儿。”说着,掀开被,身子一倒,滚进床里去睡。妈妈见了,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