吩咐: “去把那个唱曲的人唤来,有话问他。”双福去了片刻,领了那人进来,上前见众人,意在叩头,小儒止住,叫他一旁坐下。又取了火来,与他靠着,问道: “你是那里人,为何流落此地,姓甚名谁?
  那人已问过双福,知道是一班进京会试的贵公子,未及回答,那眼泪不禁扑簌簌滚了下来,道: “蒙诸位少老爷下问,难民说也惭愧。我姓冯名宝字楚卿,江南常州府人。先父名炳,曾做过宛平知县。难民随侍署内,因自己不学无术,幼年背母,专喜眠花宿柳,又生得有点仪容,人多叫我做美二郎。去年先父病故任所,我一发肆无忌惮,任意挥霍。不到半年,把先父所积宦囊,弄得罄尽。如今世上的人全是势利的,有钱的日子人人奉承我,引诱着我去玩耍,此时见我手内完了,连影儿都不见一个。我家内尚有薄田数亩,可以糊口,一时怄气也刁;去通知他们,独自出京。到了此地,不料染了一场大病,几至不起,随身行囊衣履典当一空,进退不能,只得胡乱唱几支曲儿,借以谋食。说起来真是玷辱宗祖,一死犹迟。既承少老爷们过问,不得不据实奉禀。”
  小儒听他说先人做过官的,也是一位贵公子,不禁叹道:“我看你气慨不俗,未必就此了局。我们是会试去的,不能停留。意在将你带往京中,你的衣食自有安置,等我们他日出京,再带你回江南去。非不可即此赠你若干盘费,助你回家,我看你就回了江南也无甚好处,倒不如同至京中,倘然寻着点机会,大可重新扬眉吐气,再整门楣。这是我们的意思,未知你心内何如?”伯青等亦说回京的为是。
  二郎见众人美意谆谆,立起身来道: “承诸位少老爷不以下贱相待,又极力成全,就是我冯宝的重生父母,再造爷娘。我现在贫无立足之地,行将填于沟壑,我岂不想再至都中,以图进步,无奈力不从心。今既得蒙携带,我安有不愿之理。只是我冯宝与渚位少老爷萍水相逢,怎好牵累?”小儒道: “你我皆是宦家之后,你不过暂时落拓。从今日起,你我须兄弟相称,切不可如此称呼,反叫我们不安了。”二郎立意不行,众人又谦了一回,二郎方肯改口。因他今年才十七岁,呼众人为兄。小儒等又吩咐众家丁,皆称二郎为冯大爷,不许怠慢,若有提及前事者,定见不依。众家丁见主人如此优待这姓冯的,那个还敢违掏。二郎格外不安,心内感激不尽。小儒又叫人代二郎备了铺盖衣履,又吩咐店家雇了一辆小骡车与他乘坐。
  晚间,众人围炉闲话。二郎也读了几年书,颇有点谈吐。众人又问他京中出名的相公有几人?这是二郎生平乐道之事,道:“京中相公虽多,皆是二等货。我出京的时候,新来了一个相公,午十六岁,是苏州人,名唤金梅仙字小癯,生得温存秀丽;绝无半点优伶习气。闻得他脾气最傲,不肯乱结交人,也是好人家子弟,为衣食所逼才进京唱戏的。他于琴棋书画件件皆精,城内王公大臣没有一个不深为契重。他却最重的是名宿才人,你若专倚着富贵去结识他,连正眼也不望一下儿。”伯青听了,不禁起舞道: “不愧是个有名的相公,若一味滥结交人,纵然貌比潘宋,又何足取。我们此次到了京中,倒要去访他一访。”又谈说了半晌,各自歇息。  
  自是二郎每晚住了客店,即寻些今古的见闻,向众人间难。二郎本是个聪明人,众人又不薄视于他,所问必答,又与他讲究些作诗词的道理,二郎的学问倒长进了多少。次日黎明,众人饱餐开车,同着二郎一路直向都中。暂且不提。
  单说李文俊与云从龙带着数千招募的勇丁,沿途趱赶。这日早抵广东边界,就近地方大小官员前来迎接。文俊不敢耽延,到处皆穿城而过,已至广州。荆州将军先到了半月,合同粤中督抚,本标兵弁,离城五里扎下大营。文俊的头站报到营中,?将军与督抚惜着队伍相迎,彼此见了礼。新来的勇丁扎在营左。文俊同众官上了大帐,因文俊是个钦差官,坐了首座,合营兵弁上来参见,云从龙亦上帐参见,众官侍立于文俊椅后。文俊道: “职道初至此地,不知贼势近日若何?诸位大人见过几次阵了?”将军道: “小弟来了半月有余,与制军、抚军二位大人先后开过三四次兵,或胜或负,贼众深沟高垒,死踞城池,防守又严,看其光景一时难下。人人既奉特旨而来,定有老谋深断以破贼众,弟等愿听指挥。”文俊欠身连称不敢,心内一时也想不出个破贼的计策,道: “俟明日开他一仗,观其虚实,再作计较。”
  从龙见众官皆是可可否否的话,文俊亦随波逐流,毫无定见。不禁走了几步,到了帐前,打拱道: “诸位大人在上,据生员的管见,这起贼众均系本地土民,深知地道,何处可以藏乓,何处可以踞守。我师远路而来,一时不得清楚,这一着就被他占先了。莫若用缓兵之计,将营盘暂退数里,寻访当地老年之人,问明地道形势,乘其不备,而后一鼓可擒。若挫动其锋,然后再为安抚。兵法云:攻心为上,攻城次之。彼既畏威,又令怀德,断无不成功之理。”众官见他相貌清奇,语言侃朗,所说又言言合理,早有几分欢喜。齐问文俊: “这是何人?”文俊把从龙来历一一说明。将军道: “云生所言很是。”又向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