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头想了想,若直说出来,怕的兰姑见怪:欲待不说,太太既问我,叫我怎生对答?又不服气放红雯、双喜两个骚货过去,落后一转想道: “啐!我也顾不了许多,放着这个机会,得着他们这般大把柄,不趁此时扳倒他们,徒然将这空头人情送与奶奶。倘事过之后,他们仍旧装模做样起来,那时再说,没了把柄。况且日期又长远下来,纵着太太相信我的话,也不好奈何他们。横竖他两人是恨极了我的,即如不说他们,亦不见得说我声好。真正看着现的不取,倒取赊的去。再则我放他们过身,是容易的;设若他们记着我的仇恨,慢慢的暗中摆布我,岂非我反失了便宜。就是奶奶明日怪我,亦可推到太太身上,一定迫问着不容我不回,也就没的说了。”
  方夫人见绿莺沉吟不语,发急道: “怎么了?现在你也变的这般怪怪腻腻的。日间你要说,奶奶又在里面混岔,令人可疑。想必这件事与你有碍,你才不肯直说。明儿我若访出了实在根底,再揭你的皮,滚出去罢。我最不愿看你这可恶的形像。”绿莺见方夫人发急,又听说与他有碍,不由得脸上一红,气上心来,即走近方夫人身畔,悄悄的道: “丫头怎敢瞒着太太,因为这件事回明了,有关人家的性命,丫头怕说出大是非来。太太既说为我有碍,丫头却当不起。”遂将红雯,阿瑶调情的话,与双喜和阿瑶清早在两翻轩中一同走出,又怎生捡得他们的汗巾手帕,并有飞香同我看见,,从头至尾半字不漏的回了一遍。
  方夫人闻说,惊的直跳了起来,连骂该死道: “这还了得么?我不过出去半月有余,又没过了三年两载,府中即闹出这般大事来。就此一端,可见平日我不能知道的事多呢!这件事奶奶可晓得么?”绿莺见方夫人十分着急,反懊悔不迭,到底不该冲口说出。只说可以扳倒红雯,代大家出气,如今听太太口气,是要怪到奶奶身上,这便怎处?既已说出,又难缩回,即答道:?我告诉过奶奶的,奶奶叫我别急急的回太太,恐太太听了生气,又恐他们有性命相关。等他访明情由,再设法婉转来回太太。”
  方夫人顿脚道: “什么胡涂话,很承他的体贴,怕我生气。殊不知这是什么大事,有关府中的声名,有碍老爷的脸面。奶奶只顾他惯做好人,一味的替人遮盖,不明白而今是当家的人,迥非从前可比。将来再闹出天大的事来,他也没想压服得下了。我临去之时,怎么吩咐他的?叫他各事当心,第一是这些丫头们,各家的主子不在屋里,他们就要自大称尊的,府内的丫头不必交代,本自派他拘管,即是各位太太家的丫头,你也可以管得。今日偏偏是自家丫头闹出笑话,问他怎么对得住我?你去请了奶奶来,我问他。”  绿莺听得要请兰姑来,知方夫人必要发作他的,分外心慌,连忙跪下道: “太太的恩典,要成全丫头的。太太若抱怨了奶奶,使丫头怎生见奶奶呢?奶奶早间犹叮咛嘱咐的,叫丫头没说。少停一二日,自然来回明太太,并非奶奶有心欺瞒太太。这亦是奶奶一片好心,总怪丫头嘴快,请太太贵罚丫头一顿,丫头情甘领受。”说着,那喉间声音颤微微的,几乎急出泪来。
  方夫人见绿莺如此情形,亦明知兰姑非好意欺我,他本来生性慈厚,耳活心软,搁不得人家一句好话儿。多分红雯双喜两个孽障;亦晓得绿莺要回明了我,自知不得过去,先去央求了他,托他遮盖的,便喝起绿莺道: “你知道什么?快去请了奶奶来,我自有道理。”
  绿莺不敢再说,只得爬起身,慢腾腾的一步三挪,来至兰姑房内。时兰姑亦未安睡,坐在灯下誊写账目。抬头见绿莺立在面前,即放下笔,笑道: “你又来讨信的罢?不要性急,我总叫他们到你那里去,难道我还帮着他们使你落空么?”绿莺噘着嘴道: “还说这些话做什么,将才太太再三追问我日间的话,我没有得对答,只好推到奶奶身上。太太叫我来请奶奶过去呢!”
  兰姑听说吃了一惊,忙问道: “究竟你说了没有?”绿莺道: “我怎么好说呢,所以才说你老人家晓得的。”兰姑信以为实,念声阿弥陀佛道: “好好,你不说明甚好,我就去见太太,自有我的说法。”便立起叫飞香执了烛台,在前引路,带着绿莺向方夫人房中来。绿莺跟在后面,又是作急又是好笑,待兰姑将至房前,即退了下来,一溜烟跑到自己房内,闩上门吹灭了火,上床和衣睡倒,倾耳静所外面的消息。因绿莺的房只与方夫人隔了一板,凡说话皆听得清的。
  兰姑进了房门,见方夫人气生生的坐在桌畔,即走近笑问道: “太太没睡么,叫绿莺来唤我,有什么事?”方夫人也不叫兰姑坐下,便长叹了声道: “我的奶奶,我到云太太那边去,怎生重托你料理府中各事,要格外当心。因你是初次当家,恐人众不受你压服,不要我不在家闹出笑话。此时偏偏闹下大是非来,虽说是丫头们,可以撵逐,到底与府里的声名不甚好听。及至绿莺要回明我,你又拦在头里,不叫我知道,我真不解你是何用意?终不成双喜这种该死不堪的丫头,还不赶早打发他出去,耳目清净,还要留他在府里装幌子么?阿瑶亦当立刻撵逐,我不告诉老爷送官究治,即是天大的恩典了。若被老爷知道,发作出来,你我皆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