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情形若何。二郎细回了一遍。从龙听说,半晌无言,道: “此番将你奏请随工效力,倒反负累你了,连我都有了处分。你的处分不问可知。所幸本省督抚均因开工兴修告成尚需时日,俱各回衙门去了,我犹可代你弥缝一二。总之碰你的运气罢!”二郎笑道: “在田直至今日尚非真知我者,我前在淮安即不以功名为念,难道目下我又换了个冯楚卿么?你切不可顾念私情,须凭公办理,不要惹外人说你与我旧交,袒护着我,背地计议出什么长短来,那倒不是你累了我,却是我累你了。”从龙点头称是,即传话外面伺候赴工看视,二郎亦随着伺行。
  不多一会,到了工次,各员早来迎接。从龙下了轿,亲到堤上,见水势已平,一则因风雨皆住,二则潮信已退,不过暂时之水,非秋汛可比。从龙稍为放心,便吩咐各段夫匠且停挑筑,均来抢修这冲开的堤口;若待潮信重来,将下面根脚刷松,那就难于收拾。自己亦坐在堤前监工,人众见从龙在此,无不踊跃争先。约有两个时辰,早将堤口堵闭,即是夜潮再至,亦可无碍。从龙复切实叮嘱了一番,方回行辕。又将被水居民着地方官查明,妥为抚恤。此处工段另派了随员前来接办,即将二郎撤去差委。然后行咨督抚,会衔参奏。
  次日,二郎过来作辞,先回杭州听候发落。隔了数日,从龙奉到谕旨: “据该督等奏参本任湖州府知府冯宝贪功偾事,咎有应得,着即革职。姑念前在任所,尚知操守,所有糜费堤工银两加恩免其赔缴。至该督等自请议处一节,着毋庸议。”从龙即函知二郎,二郎得了信,即进来说知小黛,打点择日起身。小黛平时亦是心胸旷达的人,又闻得要回南京,仍与众夫人合住,倒也欢喜,忙着与穆氏料理行装一切,准备登程。
  此刻杭、湖两府的百姓闻知二郎罢官而去,莫不叹息。几个有头脸的绅耆都约齐了前来相送。到了二郎临行这一日,俱齐集河干拱候,二郎与众人谦逊了一会,方登舟扬帆而去。
  单说云从龙自参去了二郎,恐怕各员内再有疏虞,耽当不起,遂派了两名诚实可靠的随员往来稽查,又亲自不时的赴工梭巡。各员皆知二郎与从龙至好,尚且执法参奏,又深悉从龙为人鲠介,毫不徇情,众人俱兢兢业业的小心办理。直至七月中旬,所有浙省沿海塘工全行告竣,陆续禀报上来,从龙均一秉至公亲收工程,一面出奏,普庆安澜,又将各员分别保奖。并动用各项造具清册,咨部查核,办理已毕,便起身到杭州来候旨。
  恰好途次与伯肖相遇,伯青早知二郎误工被参的情由,笑向从龙道: “楚卿本意原欲工成回南京一行,而今却遂了他的心愿。只未免罢官而回,令人难处。幸而他索昔名心尚淡,遥想倒没有什么过不去。”从龙亦笑道: “据你这么一说,我倒不是参了他,倒是成全了他,楚卿岂不要感激我么!窃恐他此时背后恨得我什么儿似的呢!”两人谈说了一会,因均在途次不便久停,彼此分别而去。  
  从龙到了杭州,适值奏折已回, “保奖各员,悉如所请。本省督抚诸臣,俱各加三级,交部从优议叙。云从龙着来京陛见,另有恩旨。”从龙见了,即赶着收拾北上。暂且不提。
  再表二郎一日已到南京,即叫众家丁仍押着行李等件直向绘芳园来,自己与小黛随后亦至。小儒、王兰早得了信,齐来迎接。里面方夫人等亦接进小黛,仍将旧住的一进宅子打扫出来与小黛安顿。
  二郎与众人见过了礼,小儒等人先为抱屈,又安慰了一番,反是二郎谈笑自若道: “当日到淮安府任,即屈意外之得,后来因事降改,我即想终身不出山了。谁知前日蒙李相荐举,又荷圣恩浩荡,不弃菲材,命守湖州,原欲在这数年中解组归田。恰值在田来办海堤工程,又是我情愿随他前往的,我就想由此乞退。那知一夜风雨,塘工崩裂,这是我自贻伊戚,与人何尤!况在田奏参,分所当然,安能以私废公。从此我抛去这微名,竟成闲云野鹤,任我遨游,又何必整日的在那名利场中混来混去,引人入俗。而且你们在南京朝欢暮乐,令人羡慕不已。我初闻在田所说,即想暂时归来,才遂心愿。而今竟如我所欲,不过弃去的是身外浮名,与我毫无损益。我冯楚卿仍是冯楚卿的本来面目,你们没以为我怨恨在田,我实在要感激在田呢。”王兰听了,先拍桌叫好道: “楚卿虽在名利场中走了一番,却未沾染着半点习气,真不愧我辈中人!”  
  二郎即扯了五官起身道: “我们到夺艳楼去,我已闻名日久,今日既回了南京,倒要看看琴官们是何等样人,—我才放心。”小儒、王兰亦同了前来。方走过红香院前,即顺风听得那一派笛韵悠扬,歌声溜亮,使人心醉。进了门,见一班孩子们都坐在阶上温习平时所唱的曲子,见人众走入,即忙起身迎出。五官便指着二郎道: “这一位冯大老爷,就是我们常说那绰号美二郎的。”众孩子们闻说;都笑了笑,一齐过来同二郎请安。二郎一面拉住众人,又回头笑骂五官道: “你这促狭鬼,时常的要打趣人,我这混名还怕他们不晓得么?偏要你提盆点注的说出来,明日我也替你编个混名儿叫叫才快活呢!”五官笑道: “你尽管编去,我决不像你多心怪意的。”彼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