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将媚奴如何管他的事说明。
  小儒在旁听了道: “岂有此理!我只当单因这只鸟儿起见。原来还挺撞他母亲,好挟制媚奴下次不敢说他,何能容他到这般地步!”小儒话未说完,早被方夫人一口气将小儒推出门外,笑道: “原是同了你来劝着人家的,没有叫你来挑祸。你快到外边歇着去罢!”引得房内一班丫头们都笑了起来。小儒亦笑着走去。
  方夫人又转来劝兰姑道: “儿子虽要管教,也不可过于任性。究竟他是个小孩子家,心内急切转不过机来,纵然打死了,亦是徒然。须要细为数说,使他心地明白不该如此,那就好了;”遂将宝森叫至面前,正色道: “你今年已长成十一岁,也不算小孩子家了,难道平日念过的诗书,你总忘却?生身之母都可挺撞起来,尚成个人么?你去心里仔细想着,可该是不该?即如媚奴管你,亦是你母亲之命,你依着媚奴的话,犹如孝顺你母亲无异。或者媚奴是个小丫头们,犹和你一般见识,可知他比你大着双倍有余的年岁呢。”
  正说着,洛珠同宝书亦走了进来。洛珠见方夫人在此,便笑道; “我早知大太太在这里,也不急急的赶了过来。既有大太太这位救命星在此,森哥儿亦不致吃苦了。”方夫人笑道: “没说你这做调停的人来得迟,倒反取笑我起来!”洛珠笑着坐下道:“森哥儿不要骂我的话,却怪不得你娘生气,时常的打你,实在你亦算会淘气的。”便将宝书下学的时分,如何与宝森斗口,宝书又如何气得哭的话说了一遍。
  兰姑听了道: “宝书比你小了两岁,偏能分着上下,劝你将鸟儿还了他们,生恐你拿了他们的东西,小撕看不起你,可知亦是好意。你反出口伤他,就此一件,你这畜生即不明好歹!”又向方夫人道: “太太还劝我不要只管打他,看他这般行为,叫我怎生耐得下去?”  
  宝书以前随着洛珠进来,听洛珠说到日间的事,他即思上来拦阻,又因均是尊长,不好插嘴,只得垂手站在一旁静听。此际见兰姑又要责罚宝森,便不慌不忙的走至兰姑面前,双膝跪下,回身指着洛珠道: “娘只知今日哥哥与我斗口,不知哥哥往日待我的好处。诸位叔叔家的哥哥们,或有的在馆内欺负着我,哥哥不知则已,他若见着,恨不得和人家拚命,都是让着自己兄弟。今儿哥哥既抢得鸟儿到手,正在高兴,我即去拦阻,他自然生气。我若缓缓的去劝说,哥哥必然听信。想起来总因我冒失,累了哥哥。”即弯腰在地下拾起戒尺,递与兰姑道: “娘如要打哥哥,诸先打我,情愿替哥哥受责。没说此事因我而起,即因别的事故,自家兄弟亦当代替哥哥。”说罢,一头滚到兰姑膝前,先自哭了。
  屋内的众人听宝书一番话说完,无不点头叹息。兰姑已不禁泪如雨下,一把搀起宝书,搂在怀内,指着宝森道: “畜生,你可见着么,他小小年纪,即晓得这些礼数!你虽出口伤他,他偏不记恨着你,此时犹欲代你受责。你枉长了十一岁,就应该羞死愧死!”  
  宝森起先被方夫人教训,业已懊悔万分,不应为了媚奴有伤母亲之心。现在又见宝书跪在兰姑面前,愿代他受贵,不由得良心发现,忙走过来亦跪下道: “娘不要生气,总是我不好,一时胡涂不明道理。从此当痛改前非,用心读书,替娘挣气。若再犯前情,任凭娘怎么处治,虽死而无怨。”说着,亦哭了。兰姑道: “你尚知道自己的错处么?以后果能立志上进,才算个人,不要口是心非的哄着我!今日当着太太和聂姨奶奶在此,你若再习下流,我也不来管你,只不认你是我的儿子,你也不用将我作亲娘看待。其余我也没的说了。”
  方夫人笑道: “好了,娘儿们和事了。森儿既知悔过,必然学好,今儿总看宝书的分上。媚奴可服侍你们奶奶梳洗,我带了森儿到我房里吃饭去。”便起身搀起宝森,代他拭了眼泪;又邀着洛珠同行。洛珠亦笑着携了宝书一齐出来。这里媚奴早取了水来,与兰姑重新匀面拢头,又摆下晚饭,伺候兰姑吃毕。
  方夫人将宝森带回自己房内,又切实训教了—番。洛珠亦在旁劝说。宝森此时早经输心贴伏,惟有唯唯应答,毫无违拗。方夫人又留着洛珠、 宝书同吃了饭,即亲送宝森倒来。兰姑道:“为了这畜生,倒有累太太走来走去的,我甚觉不安。”方夫人道: “只要他们学好,我也欢喜。这却算什么呢!”又坐了半会方去。兰姑复在灯下恳恳切切的数说了宝森一场,始各自安睡。
  次日黎明,宝森便起身,催着奶娘代他梳洗,即往留春馆去。晚间回来直读到三更以后,尚不肯去歇息,逐日如是,决无间断。兰姑亦暗自称奇,见他每夜读得辛苦,倒不忍起来,交过三更,即催他安歇,反要兰姑催过数次,宝森方随了奶娘去睡。一连数月工夫,学问大进。虽未及得上宝书,较之以前,竟有霄壤之别。
  甘霖亦欢喜非常,又请了小儒过来道: “宝森近日大改行为,非复从前可比,加以学业腾腾上进,真乃府上德泽所致。明岁春间,竟可同宝书一起回去应考了。”小儒回后,将甘霖的话说知众人,无不欣然,惟有兰姑格外喜悦。小儒便择定二月初旬起程,又与方夫人商议,亲送宝森,宝书两人回去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