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新更外着忙,不由心内一阵乱跳,又不能退回,硬着头皮上了堂阶,跪下道: “职员祝自新见父台请安。”小儒淡笑道: “祝道生,你何时更名自新报捐的?”祝自新听得问他的前事,又直呼他的原名道生,早经神不守舍,面上失色道: “职员是祝白新,不是什么祝道生,敢是父台认错了!”小儒道: “本,县前住南京即闻你的大名,如轰雷灌耳,岂有认错之理。本县此时也不及问你更名不更名,朦捐不朦捐。你所控沈家一案,你抱屈家丁王德有一纸口供在此,你且看来。”说着,把王德的供单,掷在祝白新面前。
  祝自新拾起看毕,早吓得魂飞云外,魄散风前,暗自恨道:“多怪我用错了王德,这奴才怎么就招认了,岂非要坑杀我?”
  再偷觑小儒,见仙端坐堂上,铁铮铮而门,令人害怕。欲待辩白几句,王德已招承了,辩也无益,徒然自取羞辱。只得俯伏在地道: “职员一时胡涂该死,职员知罪了。尚求老父台格外施恩,笔下超生,职员愿甘责罚。”小儒道: “你也知道自己罪名?你还知道你好朋友刘仁香靠不住,他也配向本县讨情么?而且本县两袖清风,既不受人贿嘱。你只好自怨将冰山当做泰山了,你候着详办就是了。”即吩咐两名原差将祝自新领下,交官寓看管3王德发外班房监押, “均候本县通详究办”。小儒起身退堂,原差带了祝自新主仆下来。
  自新望着王德,顿脚道: “你怎么害了失心疯,把真情都招认了?现在怎么得了。”王德道: “还说了不了,都上了刘蕴那靟养的当。他又未曾说通,我白白地挨了五板,更冤枉呢!我们都不要怨人,只好怨命,该应碰见倒灶鬼。我细想都不派死罪,不过枷打,等我出来了,拚着把刘蕴斫死了,抵他的命。”祝自新亦深为懊悔,痛骂刘蕴。这刘蕴至晚始回寓内,打听得祝家主仆都押起来了。又恐累到自家身上,连夜溜走,也不敢回南京,至别处躲避去了。胡武彤早得了信,急得双脚一阵乱跳道: “完了,完了!我这甘泉县被他们拖掉了,偏偏在收漕的时候,这不是劫数吗!”赶忙坐轿上府,面见毛公,叩求设法。毛公道: “老兄这件事,你也怪不到我。沈伍氏来喊府状,我仍发你衙门审问。你既知道他有胆量告府状,就不怕他去控诉该管的江都县么?即不然,去告了上状,也是累赘。老兄你太任意了,若江都详了上来,我也无力回护。倘或在别人手内还有通融,陈小儒我与他世交至好,他的古怪脾气我巳尽知,他是个反面无情的人。何况目下宪眷甚隆,又保了卓异上去。老兄你不要连我这知府带掉了罢。”胡武彤见毛公都畏惧小儒刚正,格外着急,晓得求他也没用,起身作辞,回来坐在衙门愁闷。
  小儒退了堂也不回上房,即下了签押房,连夜叙了通详文书,申详各处。却未提及刘蕴,到底还念同年分上,而且此次他实系因人成事,可以原谅。沈家诉词亦未波及到他身上,便宜了他罢。到了次日,一面详禀各上司衙门,将祝自新更名朦捐,列入首款,使他罪无可逭。又亲自坐轿上府来见毛公,且探一探毛公虚实。遥想此案,他既与刘蕴有旧,刘蕴竟敢来说我入彀,岂有不往说毛公之理。他多该纳贿知情,旁敲侧击他几句,叫他也存个害怕的念头,可以警戒下次。一路上想定主见,已及府衙,投入手版。未知毛公见与不见,见时有何话说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 十 八 回 沐皇恩双开孔雀屏 联夜宴小试鸳鸯令
  却说陈小儒审明祝白新案件,诬栽沈家是实,因案情重人,即申详各上宪衙门。当时坐轿米见知府毛公,到了官厅,投进手版。少停,传话出来,花厅请见。小儒入内,见毛公请了安,归座。毛公道: “适接老兄公件,知将祝白新一案讯明,我想胡礼图岂有此理,怎样执定自己偏见,硬断沈家女儿是卖与祝姓的,未免太胡涂了。老兄今番详办,祝自新是应得之咎;无如胡礼图的处分,是难免了。”
  小儒欠身道: “大老爷明见,非卑职不念同寅分上,任情详办。怎奈诬告事小,朦捐事大,祝自新实系日前奉过上谕已革副贡生之祝道生,何得更名捐纳,蒙蔽朝廷。况皇家名器,岂容若辈玩视。卑职若不详办,即有承审不清之处分,所以不能顾及胡礼图了。况且卑职昨日晚堂,又将祝自新提入内堂细加鞫问,他供称胡礼图曾受他的贿赂若干,并供得其贿者不止一人, ‘到了那个时候,我也八得直供,不能我一人受罪,他们反安稳坐享’ ,卑职恐他牵涉多人,姑未深追。既有此一节,更不得不详请究办。卑职若将就了事,虽非受赃,却有以私废公,扶同作弊的罪名。卑职官卑秩末,担当不起。”
  一席话正中了毛公的痛处,登时满面惭惧。又见小儒说得截钉削铁,一毫不肯折屈,惟有强作欢容,赞道: “老兄办事思虑周到,又复正直牙;阿,只知有公不知有私,不愧各上宪交推保荐,果乃名实相符、即如日前程制台寿诞,我在省中闻程公盛称令胡武彤,枉法受赃,任情偏听,着即革职,永不叙用;并将该令所得赃银追出储库,以备公用。又据祝自新供称,受贿多人,着该督将一干人证提省,细加鞫讯明晰奏办,毋得徇庇。江都县令陈眉寿,办事认真,不阿所私,前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