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已四敛,众人道:我们走罢,再迟恐他们药力解散,就止不脱了。而且街市上有了行人,亦不稳便。”众人抬过一‘顶人轿,一半坐的人,一半放的包裹等物,假装着随行的妇婢,出了门。天已微曙,有家眷在城内的,又赶着回去搬了同行。到了城前,恰好城门大开,众人直出了城。又有家眷在城外的,叫他们速速回去接带家小,到半路会齐。
  刁仁见上流头有数号官船停泊,船上伙计正在那里洗抹篷板。刁仁抢行一步,至船前道: “你们船是空的么?”船户道:“正是空的。二爷清早要叫船么?”刁仁假作欢喜道: “呀唷,这就巧了。”连忙跳上船头,对船户道: “我们是城内尤府里的,我家小姐要往天竺进香。昨日即叫我雇船,我因贪杯大意,没有出城。只说小姐还有一半天动身,那料今早黎明就吩咐上船,我只好含糊答应,出城再说,拿得稳今日钉子是碰定的了。难得你们这几只船都是空的,随你要多少船钱,我都绐。少停小姐上船,若问到奶;们须要说昨日就雇定了。”说着,在身畔取出两锭银子,递与船户道: “你们先收了作定罢。你们看着,我家小姐轿于来了,我要迎接下船呢!”回身跳上岸去了,又回头道: “你们这几只船我都要,不可再被人家雇了去。”
  船户一时摸不着头尾,又见两大锭银子,再抬头看,果然岸上—丛轿子到了。刁仁又抢先上船道: “我已回明小姐,他说要十只船才好。此处你们山有五七号船,可以混徘过去。但是适才知照你们的话,不可忘却。”又给了船户两锭银子,叫他分给各船作定, “列了杭州再算清账,至于酒钱等等,我一概加倍”。试问,谁人不喜贪财?刁仁的银钱给得挥霍,又见他大模大样是个人门第里的二爷,也不敢多问;就是要问,见来人十分着急,瞒上瞒下的做手脚,一时山问不明白。难得他如此,到了码头,还怕不卡他出一宗人船价么!赶忙招呼—排的数只船上水手,帮着他支跳板,搭扶手,收拾开行。
  轿子到了船前,小轿内先走出几名仆妇,与众家丁扶着人轿上了船头,掀起轿帘,搀出一位袅袅婷婷的小姐来,入舱坐定。随后将众空轿安放在一只船内,又趁着人众忙乱之时,将几顶放包裹的小轿,一齐抬入舱内,关好前后舱门,慢慢的搬运出来。众船户见人已到齐,鸣锣开船。刁仁又催着多添纤夫趱赶, “我家小姐性子最急,上了船不问多少路,都恨不得一个时辰即至。你们行得快,自然重重有赏”。走了半日有余,后面的人已赶了上来,假说府里总管叫送要紧物件与小姐的,上了大船,开发小船去了。
  是日,整整行了一百数十里路程,至二鼓,船方停泊。船户等人辛苦一天,泊了船。刁仁又买了多少酒菜劳赏众水手,人人欢喜,都吃得酩酊大醉,放倒头就睡了。众人待至夜静,将包裹摊开,照派分给停当,预备到了杭州,各自分散。所有几名单身仆妇与几个单身家丁,配成夫妇,好结伴同行,免人盘问。次日,天尚未明,刁仁即叫起众船户开行,又添了几名纤夫,日色平西,已抵杭州。刁仁加倍给了船户的船价,另外又多多劳赏。仍然扮着小姐与仆妇人等,,坐轿上岸,抬到僻静地方,弃了轿子,各投处在去了。直等到尤氏已死,无人追问,他们方敢回家。这是众人的交代,后书不提。
  单说王德直睡到日色正午,药性解尽醒来,只觉目昏头眩,喉咙内燥得都起烟了。蒙眬着双眼,即唤他的三儿取茶来解渴,一连唤了几声,无人应答。王德挣扎坐起,见他两人倒在旁边床上,直挺挺的睡着。王德骂道: “难道睡死了!”伸手在他们腿上狠打了几下。两个三儿惊醒,冒冒失失的爬起,对面揉眉擦眼。王德道: “你们看日色已正午了,还这样好睡,是个人么!快去取茶来我吃。”三儿答应着,即下床来,猛然道: “咦,怎么箱子倒了一地,是谁碰翻的?”王德也见箱笼等物,乱滚了一房,连箱子内的衣服多拉得东西散漫,知道有了跷蹊,急忙下床来看。恰恰两个三儿方欲举步,王德也往下走,三个人腿上绳子一扯,加以伤了蒙汗药酒,手足多软咍咍的,一个滑踏,齐齐跌倒。王德的头碰在箱角上,顿时碰起一个疙瘩,不禁失声“呀哟!:’两个三儿赶着过来搀扶,彼此腿又一拉,又双双跌在王德身上。王德大骂道: “瞎囚攮的,怎样站都站不稳,跌在我身上来。”两个三儿飞风爬起,谁知越爬得快,越跌得快,三个人乱了一阵,绳子又打起结来,更外难爬。还是王德眼快,道: “你们这些该死东西,不见有条绳子绊在腿上么?”两个三儿低头一望,方才看着,用手来解,又都打死结在腿上,急得乱抽乱扯。王德亦见自家腿上有绳子结住,解了半晌方算解开。
  王德心内更十分着急,知道有人作弄,再把箱子等物扶起一看,叫苦道: “不好了,昨夜失了贼,怪不得我们的腿被绳子扣住。”连忙招呼同伴,一个人俱不答应。再出房门,见各处门户大开,静悄悄的没人走动;只见对过房门关锁,走过一脚踢开,多少小厮横七竖六的睡着,唤醒细问,皆不晓得夜来怎生睡到此地。王德又至大门首,见大门也开着,连四处厅堂等地,铺设皆无。
  王德早猜透了八九分,是同伴恨他,夜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