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缄曰:“然。”主人曰:“前此刻薄得千金于奸诈者,可以保守乎?”三缄曰:“如能回心,亦可保守。”主人曰:“吾一生在奸诈之中,从无有人道其不能久享。今得道长一言说破,若于午夜时突闻暮鼓晨钟,甚悔从前之失。愿将刻薄所得者,概以济人,何如?”三缄曰:“汝心一播即转,且转而愿补前过,是非善根深厚者,不能有此焉。”主人曰:“动问道长,道门有甚好处?不耕不读,不贸易经营,终日闲游,到头若何结局?”三缄曰:“道门以炼道为事,炼成大道,不生不灭,免却轮回地狱之苦。而其闲游四方者,又非徒好自劳瘁,实欲借人以传道耳。”主人曰:“吾闻习道者流,无妻无子,五常尽废。倘人人如此,则天下不几无人伦哉?”三缄曰:“嘻,道门中谁无夫妻子母?盖道以人伦为大,人伦若失,与道背矣。汝曾闻大罗天上,有不忠不孝、不尽伦尽性之神仙乎?”主人曰:“然则修道亦要从五伦作去耶?”三缄曰:“是矣。”主人曰:“果尔,吾为道长数语,破却来生去死之情,愿拜门墙,以求大道!”三缄曰:“学道贵有恒心,恐汝中途变更,弗能长久不担”主人曰:“既欲习道,安敢背道?”三缄曰:“汝有子乎?”主人曰:“吾有子二,俱已授室焉。”三缄曰:“汝妻尚在乎?”主人曰:“没之久矣。”三缄曰:“汝有此缘,于道可习。”主人见其许可,遂拜三缄为师,又求三缄赠以道号。三缄因彼知悔,取为“知足道人”。知足道人欲从三缄云游,将二子传来,以所剩余资,尽行分给。二子询明所以,苦苦留之。知足道人曰:“各人生死各人了,儿子何能代父冤?”二子知不能强,即在旅舍备办酒宴,请三缄师徒。席间,二子同声曰:“吾父随师云游,望其道门诸位道长携带。倘吾父大道稍有所得,皆诸道长之功!”言毕,离席又向师徒拜舞。三缄谓知足道人曰:“汝有此令予,可无虑矣。”饮罢酒宴,次日起程,逢剥则暂住消闲,逢镇则讲论劝世。
  一日来到破顶山,是山常起绣雾,村人每遇旱潦,祈祷于斯者,多有应验。三缄爱其高而宽广,层峦秀丽,异鸟争鸣,率诸门人登山游玩。山半一剎,名“祖师庵”。三缄师徒游至傍晚,即入是庵,各炼其道。住了一日,同上山巅,极目望之,可观百里。
  山后走马洞中有一老猿,名曰“绣雾”,忽见清气盘结是山,暗自思曰:“此山荒凉已极,浊气常生,吾恐有伤人民,时布绣雾,以敌浊气。是清气也,胡自来哉?”遂将妖风驾动,升于半天,俯见三缄师徒在山游玩。绣雾曰:“清气出自顶中,非仙子临凡,不能乃尔。但不识有何道法,吾且试之。”按下风车,口吐绣雾,霎时将山遮掩,不辨西南。狐疑禀曰:“雾迷山野,是地必有妖魔。”三缄曰:“不可造次。如彼果欲作厉,始收以宝焉。”狐疑得命,坐于山中。转瞬间雾气愈甚,复禀三缄。三缄曰:“再待一刻,看彼如何?”绣雾见三缄师徒小语不休,以为法宝毫无,即于雾中喷起细雨。三缄暗取肠绋子抛在半空,化为两道光芒,妖娆如龙,直逼绣雾。绣雾不知何宝,坐以待之。岂知二光合坠,竟将身躯束去,落于祖师庵中。三缄归庵,见而询曰:“汝何妖物,敢侮予乎?”绣雾曰:“吾在此山修真炼性,与汝辈无涉。汝何许人也,来至此地,辄以法宝束吾?”狐疑在旁言曰:“吾师乃旨奉上天,命领道祖,阐道人世,号曰三缄。无论水怪山精,肆虐害民者诛之,护国佑民者赏之。”绣雾曰:“如是,吾乃千载老猿,并未害及民间,而且时布绣雾,以敌此山恶气。旱干水溢,有求吾者,常救及之,数百年来如一日也。”三缄曰:“既未为民害,如何吐雾,以迷吾师徒之径耶?”老猿曰:“吾出洞闲游,忽睹清气盘旋,知有仙子降世。及上云头高望,乃汝师徒往来此山。心内疑猜,不知有何道法,故将绣雾布以试之。今见法宝凌空,将吾束着,吾心服矣!但吾修炼多年,未克飞升,欲求上仙指点而不获。兹遇仙子,吾之幸也。窃愿拜于门下,望仙子仁慈大展,舞以异类见嫌。”三缄曰:“汝既愿拜门下,吾念汝修道辛苦,暂且收入。俟道心坚固,然后传以道法。”遂命狐疑将束解之。老猿行了参师礼,并拜诸道兄毕,三缄为之取道号,曰“绣雾道人”云。






第七十四回 梦花轩精收阿醋 种草阁仁化盗儿


  绣雾道人自得道号,遂离走马洞,追随三缄云游四方,以期传道苦习,飞升而成上品。师徒一日来到文江地界,日夕曦停,正在村郊,无所归宿。三缄曰:“青畴绿野,一望无际,将何归宿乎?”狐疑曰:“师与道弟等暂候于斯,弟子前途咨诹,求一栖止之所。”言已,向前而去。
  行约数程,见一中年人携笻在道,遍体臃肿,行一步则气涌不堪。狐疑睹是情形,可怜可悯,因询之曰:“女族何氏?所居何地?身负甚疾,行路维艰,胡弗安处家庭,以养病体,而乃道途奔走,受苦如是耶?”其人见询,两泪交流,以手指地者三,一时气拥胸前,不能出诸其口。
  狐疑曰:“汝欲道其奔走之由,奈气拥而词不克吐,故指地同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