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内如秋也;时而肌肤暖甚,又如春焉。时而如冬,冷气若飞鹅毛之雪;时而如夏,炎热似近晷之前。二相情深,为之手舞足蹈。七窍兴到,不觉目定口呆。未几,乐舞已停,海灯同灭。乐部女子,鹄立如初。
  二相曰:“尔等苦矣,赏席一筵。”七八女娘拜谢而退。鲤学士曰:“鼍更三转,可以安宿嘉宾。”二相曰:“如是,学士且陪贵客宿此楼中,吾二人暂别今宵,明日早来奉候。”言讫,向七窍一揖,竟下楼头。
  学士遂命童儿设榻以待。童儿又持海角,望窗外吹之。倏有一二女童,各抱枕衾直趋楼左。不逾片时,童儿禀曰:“牀榻已设矣。”学士即导七窍入室安宿。七窍极目,牀榻精洁无比,褥厚有尺余。二女童各献佳茗一钟,飘然而去。学士曰:“今日已殆,大夫安宿罢。”七窍诺,和衣就寝。身刚倒榻,一派香气,浸人肺腑。暗摩枕筵,润滑如玉,其软如绵。卧于其中,备极温暖。真龙宫宝物,不可名之。
  卧至天明,二女童捧盆进水,七窍将面洁后,龟、虾二相仍请入楼,设筵以待。筵罢,龙宫内侍奔告曰:“龙君登殿,有请贵宾。”二相闻之,即导七窍来殿。参拜已毕,龙君赐坐于旁,曰:“嘉客莅止,愧无厚款,望其海涵!”七窍曰:“世外凡胎,得近仙容,荣已极矣。但今日之来,为救海南百姓,还祈仁慈大发,以有民罪焉。”龙君曰:“除妖不难。大夫归去,急急张示化导,民一改过,海水即平。”七窍拜谢恩光,告辞龙君。龙君曰:“大夫来此不易,本朝天子,乃仁圣之主,吾无别赠,敬赠一仙露宝瓶,盛酒饮之,可以长生不老。”七窍接过,出得宫外,与二相、学士及海内大小僚属拱手作别。刚下御阶,李赤四人上前接着,导从原路而返。出了海岸,回首望之,只见万顷茫茫,波翻浪涌。七窍归到营内,黯然良久。
  次日,遂于海南州县,示谕遍张,中有“改厥前愆,天怒挽回,海水即平”之语。人民见此,约集建醮,联名悔过。醮事始毕,果尔波静浪平,百姓依然各安乐业。七窍见海水平服,与李赤等缓缓归国。约行数月,始抵都中。黄门官入奏:“七窍平服海怪,朝门候旨。”皇上即登宝座,传宣入见。七窍朝仪已罢,皇上问曰:“卿至海南,如何平此水怪?”七窍奏曰:“臣奉君命,行二月许,乃到海南地界。将营扎在高埠,举目四顾,海浪滔天,淹没民居田畴,不计其数。微臣睹此情景,虽惨百姓难以聊生,又奈怒浪雄波,无策可服。幸有臣家执事李赤等,舍身入海,得会龙君,言到当今圣人命臣下平服海怪。
  龙王嘱彼出导小臣,亲晤龙君。小臣言及水淹生民一事,龙君云:『此皆海南百姓没尽五伦,奸诈邪淫,触怒上天所致』。嘱臣在海南州县张示晓谕,以回天怒,自然波恬浪息。小臣如命,海水果平。龙君念我圣王仁德,下地于小臣辞行曰:『送有仙露宝瓶,盛酒饮之,可以长生不老。』”奏罢,将瓶呈上。皇上欣喜,大宴臣下,晋封七窍以九卿之职。李赤等具封为黄门给事中。
  七窍得此荣封,谢恩而退。自升官品,专柄国政,兼之李赤四人均受皇恩,为黄门给事中。珠莲喜不自胜,曰:“如此,不患阻道无策矣!”于是日与蚌母筹商,不时又呼赤鲤四妖暗暗计议。李赤曰:“待大人专政已久,夫人不必用意,吾等自有妙策以阻之。”诸妖阻道之言已是如斯,不必复赘。
  再说灵宅子自败阴风大阵,被紫霞追逐,也不在本洞安身,乘得祥光,意欲另寻栖止。四面寻遍,遥见二峰品立,虽不甚高大,却也幽深可人。因坠云头,立于峰顶视之。恰于二峰之中,有一深壑,壑内一洞,光明可爱。灵宅子缓步入壑,竟到洞外,目睹洞之左壁,题有四语云:“中有灵犀要自通,稳居洞里道无穷;假饶放纵随他去,岂定西南与北东。”下书“炼心子题”。灵宅见此四语,已知为得道者所录,遂以此洞为隐身地。
  他日无事,出得洞来,直上山巅,闲闲游转。忽然仰视二山之上,更有一山,林木葱茏,嫩翠如画。灵宅子欲登绝顶,甫到山半,又一石穴横于松下。内面风声呼呼,向外而吹,几不可近。时见野鬼出入,不知几何。灵宅转过洞门,见一小山,其形如卵,将欲登矣,猛有一虎,张牙舞爪,喷气成云。灵宅游毕此山,欲归所居之洞,山右四五野鬼突如其来。灵宅子叱曰:“尔属何方野鬼,来此胡为?”野鬼泣而答曰:“吾等皆铜头鬼王部下所属,自鬼王为紫霞收伏,吾辈依归无所,故又集于海口洞中。”言此,灵宅子曰:“为何不复紫霞之仇耶?”野鬼曰:“恨无闲隙可乘,仇何能复?”灵宅子曰:“如尔等欲复是仇,可来吾洞,听其调用,吾自有以使之。”野鬼曰:“仙真为谁,洞府何处?”灵宅子曰:“吾乃上界真人,道号『灵宅』。所居洞府,即在两山之间耳。”野鬼曰:“洞门书『炼心』者乎?”灵宅子曰:“是也。”野鬼曰:“如是,吾等约集来洞,听仙子调用焉。”灵宅子曰:“此事宜速,不可迟缓。否则意外变生,恐绘虎不成反类犬矣。”野鬼曰:“仙真吩咐,敢不惟命是从!”言已,化作阴风而散。
  灵宅子归来静坐,暗自思曰:“频年阻道,未获一胜。只想阴风阵之败,闭洞凝神,不与紫霞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