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。”老道曰:“如是缓缓归之。”路途之中,老道一步一立谈,皆红尘事故,至于大道,初未谈及半言。三缄低声请曰:“吾师何不谈一二道语,以俾弟子得丝毫进境乎?”老道曰:“谈道不如道外求,须知是道见头头;鸢飞鱼跃何其妙,悟得来时与道谋。”三缄曰:“师所言道,其殆不可拘执乎?”老道曰:“凡学道人,宜静亦宜动,静有仁者象,动效知者形。能将习道之心,随地随时养得活泼,则入道自易易耳。”三缄曰:“『活泼』二字,如何养耶?”老道曰:“玩水观山,其机乃活。”谈论至此,西方日坠,山鸟归林。三缄曰:“日已夕矣,吾师可速行之。”老道曰:“谈道浓时,几不知日落东海。”始忙忙促促,逞步而行,及入户庭,仆人已燃灯久候矣。
  三缄命仆重设斋筵,与老道同餐。餐后,三缄曰:“弟子欲拜门墙,可命仆人燃点香炬。”老道曰:“是日不佳,明日方可。”三缄诺。
  次日早起,整顿衣冠,香炬燃余,请老道坐于堂上。老道曰:“拜师容易,吾且询尔,道衣可缝就乎?”三缄曰:“缝已久矣。”老道曰:“如此捧衣来。”衣甫捧出,又命以金盆盛水。盆水刚至,复命持梳一柄焉。三缄事事呈毕,老道曰:“尔可向东跪下。”跪已,老道执梳,将髻梳定,曰:“髻本不凡,子有仙缘,自今结后,名注瑶天。”赞罢,三缄起,命服道衣,曰:“服此道衣,春秋不易,待八大罗,仙封定及。”将衣赞讫,三缄于是举行师生礼。老道曰:“师礼已行,还宜向东三步,向西六步,向南五步,向北五步。”三缄依数走之。
  走毕,老道曰:“从此神气须自条茂,乃能全尔性命,固尔形躯,可以隐显尘寰,长生久视矣。”三缄叩拜老道,退入室内,试试所传,已在将得未得之间,然总不能如意而获。因于次日又求之老道曰:“弟子得师之传,用功以造,似在将得未得矣。
  祈师详细指点,以俾弟子兼程而进,刻日可望其成。”老道曰:“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,非外铄者比。尔照所传,炼之精深,习之纯熟,自能全得,何可以躐等求乎?”三缄默会其意而退。
  朝夕熟炼,已得半矣。
  老道见彼功已得半,乃为之言曰:“尔道再炼两月,还须云游四海以积外功。必要内外功成,厌居人间,方能脱壳飞去。”三缄曰:“四海云游,外功怎积?”老道曰:“无非见善作善而已。”三缄转询之曰:“云游非易,其将命仆夫肩行李而相随乎,不然路资何出?”老道曰:“修道不受难苦,安能望成?尔去云游,结缘为食,夜来打坐,已无卧时,何资乎路费行李耶?”三缄曰:“弟子居家日久,恐不惯奔走之劳。即前日访友四方,有仆相随,充配辽阳,皆资路费。师言一毫不用,亦要教弟子结缘之法焉。”老道曰:“俟临行时,师自传尔。且师尚资外功之积,尔随师数日,自知朝而结缘,夕而炼功矣。”三缄得此云游之命,遂将家中所有一一捡点,交之老仆。老仆曰:“闻相公云游四海,历久不归,老大人老夫人之祭典何人任之?祖宗所遗,何人受之?况仆老矣,倘其一入黄泉,相公田业将置之荒药乎,抑予之邻里乎?相公可请于尔师焉。”三缄聆老仆言语,禀之老道。老道曰:“此亦重事,师自为尔安排停妥,不挂乃心,然后终岁云游,无忧内顾。”三缄自此又炼道月余,屈指计之,身在家庭已无多日。老道曰:“尔可柬诏尔族,择抱一子,为祖宗血食。”三缄果设筵席,招集族党,以嫡堂兄四子始婚,即月立约抚归,更名宗继,将家事仆属,一并付于此子。宗继治筵招族,与三缄祖饯曰:“父如厌游,须一归来以视子妇。”三缄曰:“为父自有归时,儿无容虑。但儿夫妇宜克勤俭,守祖遗业,至于春秋祭典,又务从厚,以享先灵也可。”宗继事事诺之。族党中复各祖饯,盘旋数日,期已满矣。老道与三缄乘夜出门而去。待宗继早起入室请安,已不知父之所之,惟有暗自伤感而已。
  三缄自与老道乘夜出户,直向东行,沿路结缘,食颇充口。
  老道所传结缘之法,在在深悉。一日,游至蟠屿地界,与老道同宿升仙观中。天晓时,不识老道何往。三缄知其云游别处,亦不追问,独自下观,四方结缘,悠悠游游,颇能习惯。每日用功后,坦然自乐,道已愈进而愈深。
  未几,秋蓼花开,秋风登谷。三缄离却升仙观,形单影只,任足所之,日在街头劝人作善,或说道语以试前知。止止行行,不觉又是月余,已到古黎老村,有阁曰“飞凤”。三缄至此,暂住其中。住仅三日,复来一中年道士,衣衫褴褛,入目不堪。
  日各随其所之,夜则同宿阁内,住之久久,三缄未与道士交谈,道士亦未询三缄道号。无何天下细雨,点滴连朝,道路泥泞,缘难以结。三缄静坐炼道,不求口食,中年道士亦不见求浆入口焉。三缄知非庸流,常常待以师礼,道士若不知也而直受之。
  曾不几时,道士忽病,呻吟转侧,昼夜如斯。三缄常以为忧,不时问候,如其欲饮,则求汤以进,倘思食物,即以结缘余资,赴市售归,顺其心念。道士疾已数月,三缄初不厌夫奔走,而其医药之资,总以结缘所得者调理之。俟至道士疾瘳,然后稍离左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