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是吾去奏请。”移时来楼,龟相询曰:“准否?”虾相曰:“准矣。吾已各府通信,嘱合家眷属同玩海花。”龟相曰:“赏花无酒,可乎?”虾相曰:“龙君命排御宴,随后即临。”龟相曰:“龙君来耶?”虾相曰:“龙君见管水将军奏折,所奏民间不孝不悌以及瞒心昧己、奸诈邪淫者,实繁有徒。上皇降旨,敕死雷部者若干,火部者若干,瘟部、魔部、饥饿冻死部者若干。至敕人民溺死水部者,自六月初一起,八月初一止,册内逐一唱点,共计三十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一名。龙君悲人民顽梗,胡以受天地所生,不顺天地之所以生,溺死水中,尸骸厝于鱼腹,心伤不已。故未能配及仙官,特将御宴送来,设于蜃楼,命吾二相开筵击鼓,以催海花。”龟相闻言,顾谓仆从曰:“御宴曾设乎?”答曰:“设矣。”二相即请三缄师徒入座。诸官陪坐后,龟相击动鼍鼓,声如巨雷。初击一通,海水翻波,高拥数丈,灯光下映,彩霞万道,随彼荡漾焉。鼓击二通,海波平息如水晶一片,洁无纤尘。鼓击三通,倏然水底花开,五色相兼,其大如斗。每花心内现一美人,或品玉箫,或抚瑶琴,或吹玉笛。顷刻香风散溢,遍海皆花。中有蛱蝶如莺,飞舞花间,灿若堆锦。至于目所未到者,不知更有几何。玩赏久之,三缄师徒慵于极目,虾相将钟一撞,花瓣齐飞,转瞬之间化为乌有。
  蜃楼宴罢,二相导三缄仍转殿庭。龙君请入内宫,复以见田公主拜在门下。三缄喜,即以修炼之道传之。将功传余,龙君手捧一瓶,向三缄言曰:“吾不敢久留仙官,特赠此瓶以为后用。”三缄拜受告辞,龙君率领诸官送上海舟,拱手而别。
  舟人仍将三缄载至故处,师徒上拜,回首视之,舟去如飞,片时不见。三缄曰:“此次厚扰龙君矣,但不识所赠之瓶何名。”弃海曰:“是乃吾父宫内之飞龙瓶耳。”三缄亦未究其何用。为打点所遂之方,踌躇半晌,谓诸弟子曰:“东游于海,东面之地已尽,征车播转,可向南行。”诸弟子闻言,遂随三缄竟向南去。
  紫霞真人见三缄道将有得,所收门徒亦属不凡,其心甚喜。
  坐于洞府,慧眼遥观,已知三缄南游去矣。转过头来,复礼子跪而禀曰:“七窍自郝相招亲,海南上任后,专听蚌精言语,严捕习道之士,以闭道门。师将如何?”紫霞默会片时,曰:“师自有以止之。不然三缄此际,化身之法尚无,游至海南,必为所困。”且说七窍前为道士作一对儿,怨抱胸怀,总欲尽天下之道士而诛之,以消此恨,兼以珠光蚌女巧卖风流,频来莺声,牀头刁弄,似乎与习道者有杀父之仇。所以自到海南,日以捕捉道士为事,刑极酷虐,成法不依夫朝廷,心念恃郝相权高,故如此肆无忌惮。紫霞为复礼子所禀,思欲设一疑案,以罢其官,虽有郝相调停,失之不久,然暂为退黜,亦可稍息虎威。待三缄化身道成,好挽转彼心,复还仙位。策已议定,命复礼子下得尘世,巧设疑案,附耳教之。
  复礼子乘云天半,俯觊海南,坏尽膏腴,人皆殷富,即将云头按下,坠在城内。打听官声,果于他端则宽以相待,惟禁习道一事严且酷焉。寺观之中,凡属挽髻道形,尽行逐去,另易僧侣以作住持。复礼子访之已悉,心甚恶之。正值是郡办理大士醮筵,复礼子化草为兵,折蕉为纛,傍晚之际,喊声震地,竟入海南。候到天晓,兵卒出城屯扎,其众如林。七窍吩咐役吏紧闭城门。刚近二更,兵卒复至,城门自关,自此在城盘踞,昼夜喧哗,街巷居民,惶恐奔窜。然虽不堪闹攘,初未扰及七窍衙内。七窍于贼初乱,文已到都。上命兵部侍郎汤文玺领兵剿除。待大兵来时,复礼子早撤兵卒出城,扎于海岛之上。文玺领兵攻击,复礼子与之对垒,大兵连败下风。文玺暗用军机,息鼓偃旗,乘夜直抵海岛,天刚发白,一拥而上,斩杀贼兵无数,擒了贼首,方入海南。
  午后升帐,审询贼首曰:“凡为天子百姓,食王水土,当报君恩。圣上薄敛省刑,爱恤子民,无殊保赤,尔胡胆敢逆朝廷之法而作乱乎?古往今来叛民逆贼,始而猖獗,锐气难当,在彼之心,以为天意所属。不知一代圣主,效灵者山川社稷,扶助者文武臣僚,曾不几时,贼党概就败亡,诛及九族。至愚至蠢,莫过于斯。欲以一介凡夫而僭号称王,何不自谅乃尔。
  今者全贼被诛,独尔一人入吾掌握,尔即展翅亦难逃矣。”复礼子曰:“吾本村野俗子,乌敢叛逆朝廷。所恃以叛逆者,海南太守七窍耳。”文玺曰:“尔何所恃于七窍?”复礼子曰:“吾乃绿林盗魁,爪牙颇众,常于海南地面抢掠村民。七窍见案积如山,反与吾辈弥缝,未尝示禁效。吾辈亦无畏惧,因而叛逆酿成。彼于当时如见抢掠之案严为禁止,焉致大逆如是乎?吾辈之死,实七窍害之也。”文玺曰:“七窍为官,未必全无禁耶?”复礼子曰:“七窍之示禁有二。”文玺曰:“二禁为何?”复礼子曰:“一禁渔人捕蚌,杀蚌与杀人之罪同;一禁习道者流,严而又酷。”文玺曰:“是二者非关紧要,何必禁之。”遂命营兵传七窍进帐。七窍至,打躬后,坐于一旁。文玺笑曰:“尔为太守,兼司道篆,何得护贼害民?”七窍曰:“卑职哪里护贼?”文玺曰:“现有首贼在兹,尔自审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