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成通无事,坐在堂中,心内想起被叶荫芝屡次欺凌,不能泄忿,不觉潸然泪下。安人叶氏目击情伤,便问 :“我儿 珠泪暗垂,所为何故?纵使有甚冤屈,且自放开心事。”成通叫句 :“母亲,孩儿只为被叶荫芝这个奸强屡屡将我扰害。日 前到他家已受扇头敲打,今日观灯又被亚狄纠集多人把衣衫撕烂,拳打脚踢,血流满身,若非众人劝阻,几乎绝命。细想这个冤家未晓何时方能解散,看来只好除死方休。”叶氏安人说道 :“我儿要解这段冤家,也亦不难,叶荫芝所图者,乃系我 们田亩,你明日即往清虚观,邀同显国叔父,备足三百两银,向他赎回揭数,便可两安无事。”成通说道:“母亲所云虽是,但叔父借银要我们代还,未免出乎情理之外,目今田禾已被他抢割抵利,且待叔父有银再向荫芝取赎罢。”陈氏在旁声称:

  “相公言之差矣,我想显国是个无用东西,自己名下所分家财 久已花散净尽,弄到无聊,始行入寺可已栖身,时常到来讨借,今因不遂,故此串合奸谋将我们田亩作按,写立揭数,借银三百两,以致结下这段冤仇。相公想他有银取回揭数,可比六月天想雪,全是漏气的了。依妾愚见,到不如自备资斧向其取赎,以断葛藤。”叶氏安人叫句 :“我儿媳妇所说甚是,你明日即 去找寻叔父,不可担延。”成通诺诺连声,各归寝所安歇。到了次日,成通起来安排早膳,餐毕,穿上衣服,携仆出门,竟往清虚观找寻叔父黄显国讲话。到了观中,向长老查问,据长老称说,数月前你叔往外云游,到今未回,不知何方托足,相公请到客堂奉茶。黄成通见长老如此说来,心中怅怅,便即辞归。叶氏安人见子回家,就问 :“孩儿见了叔父,如何谈论? “成通口称:“母亲,不消提起,孩儿去到观中,不见叔父, 据长老言知,数月前业已云游,不知去向。此事看来只可暂为停止。”叶氏说道 :“我儿有所不知,目下春耕在即,若不与 荫芝将揭数理清,将来田禾成熟,伊必复行抢割,岂不更为受害?趁此理明,免贻后患。”成通心内思忖,母亲意见虽是不差,但他现在盛怒之下,怎好又往他家赎取揭数?沉吟半晌,叫句 :“母亲,此事孩儿未便亲往,只好托人从中说合。”叶 氏道:“无人可托,待我老身前去求他,或邀一线之情,也未可定。倘触虎威,我乃女流,亦不能十分难为于我。是否可行,彼此不妨参酌。”成通见母如此说来,只得曲为从顺 :“母亲 此去务要见机而作,不可则止,毋自辱骂。”叶氏答云 :“我 儿不必挂虑,老身也知进退。”言罢,归房取出白银三百足,命仆手携,整衣出门而去。主仆二人片时行抵叶家门首,叶氏启齿叫声 :“门上大爷,叶老爷在府否?”门公问道:“你是 谁人,何方居住,到此何事?一一说来,以便通报。”叶氏道:

  “老身乃是黄成通之母黄叶氏,家住南村,到来求见老爷,有话面达,伏祈通传,方便方便。门公答云:“稍待片时,待我与你通报。”转身跑进内堂,口称 :“老爷在上,今有黄成 通之母黄叶氏求见,乞为酌夺示知。”叶荫芝听说,肚内思量,黄成通之母到来有何情事,莫不是要把黄显国揭数与我理论?

  我自有道理,刁难摆布,使他绝望。”吩咐传见,门公转达,黄叶氏躬身趋进,见了荫芝口称 :“老爷,妾身叩安。”遂即 跪下。荫芝并不回礼,吩咐 :“起来。”叶氏起身旁立。叶荫 芝问道 :“你到此何事?快快讲来。”叶氏安人强作欢颜,低 声说道 :“妾身到府并无别事,只为叔子黄显国与老爷借银三 百两应用,将我田亩作按,写立揭数为凭,妾身母子实属不知。

  前者老爷抢割田禾,以致两相嗔论,迨后询悉情由,始知夫弟不良,存心陷害。第属在本家,理当代为调停,以全亲亲之谊。
  妾身现备揭数三百两奉还,恳乞老爷将此揭约交还妾身,抑或当面涂销,以杜后来争端,两安无事,尊意以为何如?”荫芝闻言,微微冷笑:“你这老人说那里话来,黄显国当日与我借银,你并非经手,何得遽行赎取揭约,谚云:捉猪问地脚,斟酒问提壶。必须黄显国亲身到来,方能交还揭数。”叶氏道:

  “老爷所说甚是,妾身也曾命子前往观中找寻显国,据云,久 已外出云游,不知方向,未晓何时才得显国归来,故此妾身备银代为取赎,乞老爷原谅。”荫芝说 :“不必多言,且俟显国 回来再作区处。”叶氏心中着急,再四恳求。荫芝骂道 :“你 这妇人不知好歹,我老实对你说明,当日显国按田书明三个月为限,如今过期已久,设使显国回来,亦不能收赎了。快些回去,不必在此哓哓辨舌,惹我生气。”吩咐 :“与我推出。” 一众家人齐齐动手,推推拥拥,意把叶氏拉扯出门。安人叶氏不胜悲怨,只得携仆回身。归到家中,儿子、媳妇齐齐伺接,坐下,丫环奉茶,饮罢,成通开口叫句 :“母亲,此事荫芝如 何分说。”安人叹了一声 :“事不谐矣!我到叶家,见了荫芝 这个奸强,躬身下礼,用言委婉哀求。他说显国借银按田并非你母经手,何得向他取赎揭数?必要等待显国回来方能了局等语。后来我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