检点校尉相公交刘信去。”一语未了,左右都齐声答应,推了梁英,直出营外,越走越远。走至一荒郊僻地,只见有不少的刀仗刽子手,远远地上横着死尸,梁英吓得不住吐舌,心里暗道:“这丫头太恶了,说的好话,俺当是怎么待我,末了又称我相公,蔼颜和气的,那么问话,原来要害我性命。这也罢了,俺今生今世是不得能够了。”想到这里,颜色陡然更变,根根毛发全要竖起,随着又骂,又不住顿顿足,又迟迟怵怵的,不肯迈步,军卒喝道:“你端的怎么着?快一些走,若这么忸怩时,端的讨打。”说着左面一脚,右面一拳,横拖倒拽,到一片死尸的附近,早有军卒回了刘信,只闻有一个杀字,早有刽子颈上一刀,那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地上。刘信一看,那眼还兀自翻着,紧咬着牙,在一片血痕里皱着眉头,还似有不服之意。刘信笑了笑,数了尸首,共杀了九十七人。有年老的全行释免,又喝着军卒等搬了木柴,将死的人一齐焚化。当这夹空,只见有一队人马,张着大旗,当先一将,乃小英雄江天彪,并几个女将丫鬟,领着军卒飞的跑来。刘信一见,原来为接取夫人借粮饷的,随即入庄,一同入寨,将监斩一项事刘信回了。江天彪道:“事不宜迟,这时俺姐夫等的不知怎样的急哩!并请锦姐一同随去。”林夫人踌躇道:“俺的相公也过于颟顸了,见了杜兴,怎放又去。”因叫丫鬟等赶速备马,不分昼夜,赶紧回营。那刘信留着道:“何这样忙?俺派个牙将去,先送银钱,就着于沿路预备,随着就押运粮草,明日起身亦不为晚。”林夫人急得道:“不能耽搁。俺闻了这件事,如火上加了油。”孟二姐道:“如此也不必犹疑,吃些酒饭,叫外面喂了马,赶着起身。”锦娘道:“也就止这么办。”因命刘信点拨人马,将寨里一切事交付二姐。吃过酒饭,人马起身。当日有黎明时分,来至城下。

却说林冲,正望着遣人去追赶杜兴,不想杜兴早则去了。心里暗道:“这厮要回到大寨,必弄口舌。唯俺林冲是不怕的,倘如有涉及于我,或说是俺与朱仝有何罪过,那时也怨不得我。”因命邹闰也回大寨,将这里一切事禀告宋江。临行之时,一再嘱告。邹闰也为人爽快,当日夜里就动了身。林冲正睡,忽闻有军卒来报:夫人到了。林冲喜得急忙迎入,见了锦娘,如多了一只臂膊,寒暄已毕,将朱仝、杜兴两项事述说一遍。金兰笑道:“相公错了。既已将鬼脸留住,怎又放了?若不放时,此时也正有话说。”随将刘信如何于斑鸠店劫了金银及斩了梁英事说了一遍。锦娘道:“那必是杜兴捣鬼,将银子钱全入私囊,只报是朱仝抢了,你道是这样不是?”林冲亦豁然省悟,不住的笑,又赞那刘信劫的实是凑巧。问锦娘道:“这里也没有外人,投降之事,俺意已定。只望令兄和居用仪两人回报,若能将鲁和尚、史进都说好了,俺的势力,无人敢挡。只愁有高俅恨我,倘若后日受了冤屈,岂不枉送了弟兄名色。”锦娘笑了道:“姐夫多虑,我们投降也非是为投降,亏了姐夫还是堂堂的丈夫,如今又作了主帅,连谷粒大的事俱看不破。这样英雄怎作大事?”金兰把眼儿一挤,拦锦娘道:“你不要对他说,他这样人,只合在大军草料场里充个老军,作贼领袖端的不配。若依我看,那当年迭配时,还亏了鲁智深,在野猪林本就该死,那一路上更不肖说,岂知把一个高俅畏惧的这宗样儿?奴生不幸,奴家若是个男子时,不能像你这姐夫这么忍耐,吃他还山神庙里乍胆子杀过人,到梁山呢又受委屈。那时又不遇杨志,量他本领,也就只深树林中寻自尽罢。”说着引了锦娘,欲去歇息,林冲问道:“俺不明白,你们都作的甚事,却背了我。夫人之言,固然很是,只俺因这几年来,眼看着杀烧掳掠,实有不忍。百姓何辜,遭这劫数。俺实有意至庙里剃了发,不过又看着黎民无人拯救,依俺是替天行道,当真的作义士。不想弟兄不得同心,有贪财的,有好色的,有想要争作贵官的,有想要作皇帝的。林冲看着,皆不入眼,因此俺对于谭稹有那言语。夫人也不是不晓得,怎今又议论我这些不是?”金兰笑了笑,即叫丫鬟准备酒饭,又忙与刘锦娘计议,甚事对于林冲不言一字。只叫着传令,说大宴三日。第一日,宴各将及各军总兵官;第二日,宴校尉副将以至于牌军牙将;第三日,宴众兵。

单讲林冲,这日已宴过众将,是晚,吃得醺醺大醉,即叫承局扶入后堂。只见那金兰宝剑挂在帐上,有丫鬟守护着,林冲问道:“在此则甚?”丫鬟笑道:“奉夫人命,恐相公吃醉了,在此伺候。”林冲笑了笑,拔了宝剑,细为展玩。只见有三尺长,寸余宽,光芒耀目,上面有七个金星,柄上镌着“金兰”二字,那一面上“玉尾”二字,林冲看着不知何意,因叫丫鬟泡一盏茶,挂了那剑,自己往床上一倒,和衣睡下。将及三鼓,仿佛在山神庙里,蒙之中似一边饮着酒,身上衣单,很觉瑟缩。只听外面拨喇喇响,又听是某处失了火,心中惊异,唯恐把大军草料场再失了火,又一想道:“俺来时节,已将那火盆盖好,只那房舍过危险了,待住了雪,晴了天时,俺觅个人工来修葺一回。口正喃喃,又听是山门外面有人说话,心疑是陆虞候,不由得恨骂道:“陆谦鸟贼,俺与你甚的仇?